蓁蓁见此,微微一笑,带着转儿跟随陈挺进入房内。
她见陈挺不断打量着转儿,便道:“陈叔,鱼儿最近入了宫,等她出宫,便让她过来住几日。这是转儿,外面秋千上的丽影,是她母亲。”
陈挺点头,笑道:“怪不得瞧着眼熟。”
两人在这边说着话,却并未见刘成出来。
“陈叔,我师父呢?”
“新房内还有几样物件忘记添置,他陪着阿靖去相看了。”
丽影清脆的笑声传来,转儿站在窗前,淡淡望着外面秋千处的一对人影。
她是知晓的,毒剑要与丽影结婚,而她,将有一个新家。
颠沛流离的生活之后,她希望有一个家,可是,这个家里应该不止有爱母亲的父亲,也应该有爱她的父亲。
她羡慕母亲,可是与毒剑却有些生疏。
甚至因为跟随冲剑时间较多,与冲剑的感情远胜毒剑。
这种生疏,使她排斥毒剑,甚至觉得那个家,有毒剑的存在,变得拘谨,以至于她完全不想住进去。
她的好友莺儿,却极羡慕她:亲生母亲在身边,又有了继父,而她的继父,还是七剑客的大掌门。
但莺儿哪知她心里的苦闷。
自从母亲与大掌门出外游历归来,她对她的爱,减少了太多。
母亲把那些爱,几乎全部倾注在毒剑身上。
而她与毒剑,却是如此生疏。
她有时觉得,不是她将有一个家,而是毒剑夺走了母亲对她的爱!
蓁蓁见转儿看得出神,觉得小女孩儿想荡秋千,理所当然。
而她之前在茶馆做伙计,与毒剑和母亲都甚少见面,如今即将成为一家人,多在一起互动,会增进与毒剑的感情。
于是便道:“转儿,去你母亲处吧,无需在此守着。””
转儿以为蓁蓁有事要谈,便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但她只是站在门外,却并未去打扰毒剑和丽影。
其实,蓁蓁也真有事儿要问:“陈叔,姬显君和姬显玄,是谁的孩子?”
“据说是王上叔父的两个儿子,属下并未见过。”
陈挺抚着下颌,探究地望着蓁蓁:“王女如何得知?”
院内响起脚步声,停在房门外,再无动静。
片刻后,一个粗厚的男子声音,带着犹疑问道:“你是谁?”
少女清脆的声音,如同明亮的阳光般:“我是转儿,随主人前来。”
蓁蓁一跃而起,“吱呀”一声打开门,笑嘻嘻道:“师父,你回来了!”
门外,站着一个健壮的青衣男子,满头白发,精神矍铄,手拄龙头拐杖,可不是刘成?
此时,他正在仔细打量着转儿,转儿被瞧得不耐烦,忍不住翻白眼道:“你认识我?”
刘成拐杖点了点地,学着转儿翻白眼道:“不认识!”
转儿觉得面前的人有意思,不由冲他眨眼一笑。
刘成亦学转儿眨眼一笑。
门外一老一小,玩得不亦可乎,完全无视门内的蓁蓁。
蓁蓁故意冷哼一声,“砰”地关了房门。
见门关上,刘成这才露出慈祥的师父样儿,关切问道:“青林,你何时回来的?”
转儿为他打开门,他对转儿笑道:“外面太阳晒,来房里。”
这声音,温和极了,竟像是一个老父亲的殷殷叮嘱。
蓁蓁冷哼一声,别转小脸,不理刘成。
把龙头拐杖放到一侧,刘成笑眯眯道:“青林,今儿怎么了?”
他的腿已无碍,拄着一根龙头拐杖,走路与常人无异。
斜睨他一眼,蓁蓁嘟起小嘴儿,故作委屈道:“青林吃醋了!
师父是不是又要收徒弟?”
健壮的手在光滑的下颌上抚过,刘成的目光瞥过转儿,哈哈大笑:“这主意不错!”
师徒俩人开着玩笑,室内的气氛变得轻松异常。
刘成的目光不时瞥过转儿,里面带着深深的考究,蓁蓁不由问道:“师父,你认识转儿?”
“不认识。”
刘成摇着满头白发,神色黯然:“也许,我认识她母亲。”
这话让蓁蓁瞬间兴奋而激动:“丽影,你认识丽影?
她就在外面荡秋千呀!”
如果师父认识丽影,那是不是说,便可以解开丽影的身世?!
她惊喜异常,当即又道:“师父等着,青林唤她进来。”
其实,刘成来到小院,第一眼便瞧见了毒剑和秋千上的女子。
毒剑是七剑客大掌门,多年前他曾与他有过几面之交,两人算是认识,互相抱拳打过招呼。
那女子,虽只瞧了一眼,但他确定并不认识。
可是,为何青林说,丽影是转儿的母亲?
他极力回忆着那女子的相貌,然而却实在找不出,她与转儿的相似之处。
片刻后,蓁蓁笑意盈盈带了丽影进来。
而毒剑,则像个护花使者,默默站在丽影的身后。
丽影望了刘成一眼,双手交握在一起,有些不知所措,毒剑揽着她的腰,在几前盘腿而坐。
见局面有些尴尬,蓁蓁挤眼挑眉道:“师父,你倒是说话呀!”
刘成微微一笑,面前的女子,身形纤细,面容清丽,看着很是令人舒服,细瞧之下,隐隐有几分熟悉。
他努力搜索自己见过的人,可是一无所获。
他拱拱手,对毒剑道:“听闻大掌门即将大婚,心上人便是这位娘子?
刘成恭喜!”
坐在毒剑身侧的丽影,身子一震,猛然抬头,那双幽蓝的眸子,瞬间射出煜煜的光芒!
仿佛于荒山野岭间,遍寻无果,却无意中发现了一颗璀璨宝石!
震惊,难以置信,突至心灵的惊喜,在她脸上变幻着,使她那张秀丽的脸,让人有些琢磨不透。
毒剑听人祝贺,亦拱手笑道:“多谢!”
“刘,刘成?”
丽影似在问刘成,又似在喃喃自语,她用力咬住下嘴唇,闪着煜煜光芒的双眸,在未得到回应后,瞬息黯淡,失神地望着刘成。
刘成全身一僵,呆在了原地。
她一只手抚上胸口,身子晃了两下,差点儿歪倒,毒剑慌忙把她揽到怀里,宠溺地望着她,温柔问道:“怎么了?”
丽影摇摇头,用力按压着胸口,额上有冷汗不断冒出,却仍旧喃喃问道:“刘成,为何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会疼!”
此时此刻,刘成的眼睛里,翻腾着惊涛骇浪,他的胸膛急剧起伏,呼吸急促,忽地站起,嘴唇哆嗦着,粗浑的声音里带了一丝不确定道:“你是,你是红艳吗?”
丽影茫然摇头,泪水涌满双眼,仰头望着他:“我不认识红艳,我也不认识刘成,可是,为何,这两个名字,都让我的心好疼,好疼!”
冷汗一滴滴从丽影额头落下,她软软地偎在毒剑怀里,眼神黯淡而灰暗。
毒剑望望刘成,再回看丽影,不知为何,他虽不知他们两人是否真正认识,可他的心,却分明感觉到一阵巨大的压力!
这压力来自于自己心头的宝贝,千呵万护,却突然被别人发现,而那人的话里话外,都在向他显示,这宝贝曾是他的!
这即将失去的危险,便是他压力的根源!
他疼惜地望着失忆的丽影,心如刀割,却依然细细帮她擦汗,轻拍她后背,为她缓解心疼。
里间的门悄然开了,一只雪白的肥猫,迈着优雅的步子走来,一跃落在刘成的怀里,头在他怀中拱来拱去,“喵呜”叫了一声。
刘成双手抱住猫,像是抱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此刻,他眼里一片平静,唯有抱着白猫的手,颤抖不已,泄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室内一片沉默。
秋风吹过,唯闻窗外的树叶窸窸窣窣,如同掩藏在锦衣下的秘密,搅得人心思烦乱。
陈挺对刘成和红艳之事,是因刘成画红艳之像寻人知晓,但他从未见过红艳。
因此,这件事,他插不上话,也不知该如何插言。
作为丽影的女儿,转儿是最茫然的一个。
小姑娘完全不知母亲的经历和情史,此刻的她,只觉得母亲异常奇怪。
当然,那个唤她母亲为“红艳”的刘成,则更是奇怪。
此刻的她,目光从所有人脸上扫过,希望有人把这些奇怪解释清楚。
期待事情有所发展的蓁蓁,对于事情未按所想发展,甚是失望。
她用食指在手掌心轻戳,希望把这件事戳破,弄个清楚明白。
不要像现在,刘成称丽影为“红艳”,丽影这个失忆的人,却在哭着说不认识。
她突然叹了一口气,转首对刘成道;“师父,丽影从前受过伤,失忆了。”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呀!
如果红艳没有失忆,红艳见到他,岂会是这个反应?!
刘成感激蓁蓁告诉他真相,但却牵出他心中更大的疑惑,忍不住问道:“红艳如何失忆?
青林可知?”
最知晓实情的,便是蓁蓁。她把丽影坠崖失忆,却被猎户救起,后来嫁给猎户儿子,细细讲了。
但她也有一个疑问,令她不吐不快:“师父,红艳的画像与丽影并无多少相似之处,您能确定丽影便是红艳?”
若是相像,她早就把丽影带到刘成面前了,何须全世界去找?
刘成深深吁一口气,问道:“转儿呢?
是不是有两分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