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红的烛光,落在水月轩出来的几个少年脸上,平白染了一层淡红。
他们目光里带着满满的希冀,紧张地望着蓁蓁。
阔大的衣袖轻轻一甩,如同蝶翅一般背到身后,蓁蓁道:“放心,没事儿。”
五个字,却瞬间解了少年们紧绷的身体,他们私下悄悄儿吁了口气。
“阿之,你去二公子府,说我有极重要的礼物要送给九公子,让九公子立刻前来。”
蓁蓁有条不紊地做着安排,向阿攻招了招手,阿攻走上前去,蓁蓁附耳低低道,“你去暗洞林外的路上,若九公子到了,悄悄告诉他,路便昏迷的五人已吃了‘忘情’。”
“是。”
阿攻拉起阿之,两人一起走了出去。
“白雨,姬显玄可在?”
“在。”
蓁蓁向姬显君眨眼示意:“带我小叔父去见他。”
“是。”
白雨应着,向姬显君伸手做出“请”的姿势:“贵客,请——”
姬显君却望着蓁蓁,问道:“用不用小叔父陪你去救人?”
举起盛“忘情”的红色小瓷瓶一晃,蓁蓁笑道:“有这个,我一人便好。
小叔父今晚可在此住下,明儿按照原计划行事。”
姬显君点头随白雨离开,而蓁蓁则一路奔向城外的水月轩。
一路上,蓁蓁都在想,若是水月轩的主人识相,保护了白风,她便为白风赎身,带他离开。若是把他交给了陈佗的人,哼哼,不好意思,敢动她的人,她会让水月轩一夜之间换主人。
子时初刻的水月轩,在火把和灯笼的照耀下,竟然亮如白昼,丝竹盈耳,笑声不绝。
里面的伙计已经全部换了新人。
蓁蓁大摇大摆走进去,对迎上来的伙计道:“唤你们掌柜的过来,我有要事相告。”
伙计忙躬身道:“贵客稍等。”
片刻后,掌柜的挺着一个肥大肚子,晃晃悠悠地来了。
蓁蓁走上前,附耳轻声道:“掌柜的,那日金卫送回的伙计呢?”
掌柜的手在肚子上抚着,眼珠子一转,眉头蹙起,问道:“贵客认识那伙计?
可惜呀,金卫已经带走了!”
有匕首轻轻搭在掌柜的脖颈上,冰冷的触感令他打了一个哆嗦:“光天化日之下——”
小手轻轻往下一压,掌柜的脖颈处便有鲜血溢出,有白帕轻轻抿了一下,放到了掌柜的面前:“瞧瞧是什么?
带我去一个安静房间。”
血红的帕子令掌柜心神俱慌,想要喊叫,却怕自己刚喊出来,小命已经没了。
他强装镇定,腿却在不听使唤地打着哆嗦,带着蓁蓁进了一个房间。
蓁蓁握匕首的手落下,顶在掌柜后腰上,两人紧挨在一起,模样有些暧昧。
关上房门,蓁蓁又将匕首移到掌柜脖颈上,挑眉问道:“果真让金卫带走了么?”
她把匕首向下一压,慢条斯理道:“说实话,本大侠饶你一条狗命。”
掌柜在生命威胁下,十分识趣,结结巴巴道:“大,大侠,饶命!
小人说,说实话,公子佗的人,不知怎的,得,得知,伙计回来,便前,前来索要,主人让他们带,带走了。”
带血的匕首在掌柜面前一晃,吓得掌柜登时跪在了地上:“大侠饶命,小人说得都是真话!”
丝帕拭过闪着寒光的匕首,蓁蓁专注做着手上的动作,温柔道:“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掌柜说了实话,放心好了!
我凌如刀,不是不讲情理之人。
你且告诉我,你家主人是谁?”
掌柜的听了蓁蓁的话,正放下心来,听他问主人,瞬间整个人又绷紧了:“是,是北威将军府……”
带血的丝帕抛到掌柜的脸上,轻柔笑声悠悠入耳:“北威将军府?
让我想想,是谁在经营——
哦,将军两个嫡子在军中,唯有长庶子琴棋书画精通,甚得将军喜欢,如今宛丘城的产业,也在他的管辖之下。
我猜得没错吧?”
掌柜垂头不语。
蓁蓁冷冷道:“白风是你们先放弃的,我救了他,他便是我的人!
他要死也需得到我同意!”
阔大如蝶翅的衣袖“噗”地扑到掌柜脸上,火辣辣地疼,掌柜却一声儿不敢吭。
木门“吱呀”一声,温柔的声音袅袅,面前却已经不见人影:“若白风死了,你家主人便等着抵命吧!”
公子佗别院,护卫竟然比上次多出几倍。
然而对于蓁蓁而言,这不过瞬息之间的事情,她站在树上,闭上眼睛,仔细倾听着各处的气息,运起隔空飞物,月光之下,无数树叶飞舞,顷刻间院内一片死寂。
循着上次来的路线,她顺利进入水牢,里面已经又有几十人。
几个彪形大汉举着皮鞭正在抽打他们,地上的人身体扭曲着,痛苦地呻吟着。
她揉了揉太阳穴,暗骂了一句:“草菅人命的混蛋!”
右手轻弹,几根稻草杆飞向几人印堂,穿脑而过,一击致命。
她无法认出白风,只能大声唤道:“白风!”
无人应答,蓁蓁的心一片荒凉,或者,他已经没了性命。
黯淡的光影下,水牢里人们的目光,如同光束,全部聚集在她身上,带着无限的期冀。
“白风,你在哪儿?
谁见过白风?”
蓁蓁的目光扫过水牢里的人,他们被绑在木桩上,嘴里塞着东西,如何能言?
运起隔空飞物,水牢里的人看到自己嘴里塞的东西自动脱落,个个惊诧莫名,认为是有神仙相助。
一阵脚步声传来,少年清朗的声音道:“主人,唐衣来到,可有何吩咐?”
蓁蓁转首,果然见唐衣大步走来。
他行至近前,低低道:“属下今日回来,路上遇见主人,便悄悄跟着来到此处。”
蓁蓁点了点头,眼角余光瞥过地下,几个血肉模糊的人中,有一个挪动着身子,缓缓向她爬来。
他浑身鲜血,脸上亦是如此!
蓁蓁忍不住一震,在他面前蹲下身子,低低道:“白风?”
她搬起那人的脸,用手帕擦去他脸上的血,却是一张二十四五岁青年人陌生的脸。
他的嘴唇一张一合,然而,他声音太低了,蓁蓁并不能听清他说了什么。
“唐衣,你去准备两辆马车,要快!”
“是!”
蓁蓁把耳朵贴在那人嘴上,只听他道:“仙姑,你是仙姑。
请仙姑救命……”
头一歪,晕了过去。
此人知晓自己是仙姑?
他瞧见了方才运起的隔空飞物?
此人是谁?
带着诸多疑问,蓁蓁把地上的人挨个辨认,还好,白风便在这血肉模糊的人中。
他没有晕倒,只是奄奄一息,动不了,也说不话来。
蓁蓁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喂他吃下两粒丸药,道:“不需说话,好好活着!
以后,你的命是我的!”
白风望着她,眨眼的力气也没有了,一滴泪,从他血污的脸上滑下。
她用手背帮他抿去眼角的泪,轻拍他脸颊,把丸药挨个分给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人。
随即抛出红绫,将绑在水里的人一一解救出来。
片刻后,唐衣回来,只见在水里的人已全部上来,正互相解着绳子。
蓁蓁选出两个会赶车的,跟唐衣先出去。
其余的人,身体没有受伤的,搀着或抬着受伤的人,一起离开。
离开前,蓁蓁问他们可要回家?
所有人居然要求追随蓁蓁,他们说辞一致:若是回去,被公子佗的人发现,必死无疑。
原本打算将他们留在白鹅小院,但在去西城的路上,他们遇到了七个金卫。
蓁蓁并不怕他们,但也不想让白鹅小院成为危险之地。
她坐在马车顶上,隔空飞物击晕七个金卫,随后上前,每人喂了两滴“忘情”。
已是子时末,路上居然遇见了一辆夜跑的马车。
月光下,可以清晰地瞧见,狐成坐在马车旁边,一手握在剑柄上。
蓁蓁飞跃而起,落在对方的马车上,将一个晶莹的瓷瓶递给狐成:“陈佗别院,足足有近二百人昏迷。
只是未曾喂‘忘情’,想替你家公子多养些死士,就带几辆马车过去。
记住,每人只能赏赐两滴。”
狐成的一双瑞凤眼,笑得眯了起来:“多谢公女提醒。”
进入白鹅小院的胡同,蓁蓁隔空飞物击落了三人,这一次,她出手狠辣,一招毙命。
原因十分简单,若留了他们的生命,带回来的人,便朝不保夕。
阿之和阿攻皆在,有了上次经验,他们有条不紊地把人安置进房间。
阿岂带了六人跟随韦中前来,帮着韦中给轻伤者敷药。
蓁蓁只觉得累,一人回了房内,原想只在榻上歇一歇,谁成想,一睁眼已是阳光满窗。
她起榻后简单梳洗,来到外面望着太阳的方向,居然已是午时两刻。
白鹅小院内一片忙碌景象,白雨几兄弟和几个合卫分工合作,热火朝天地在敞篷内做着午饭,阿之见到蓁蓁出来,立刻跑了过来,问她有何吩咐。
抬手指着紧闭的房门,蓁蓁问道:“昨晚的人,可都医治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