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蓁房内,她在鱼儿服侍下净了手,毒剑却迫不及待禀报道:“属下收到消息,有戎人近日在齐国边境蠢蠢欲动。
齐国派人请求郑国入齐进行两国演练,震慑戎人。
郑庄公则派郑忽和大将高渠弥带兵前往,此刻已在路上。”
“哦?”
很显然,蓁蓁对这个消息极感兴趣。
此刻的她,脑中想的不是两国演练能不能震慑戎人,而是剑走偏锋,转到琪姜身上。
爱慕郑忽的琪姜,可以在国内等着郑忽前往,以主人身份,热情款待他。
若琪姜肯随他去边境演练之地,恐怕两人感情会增进不少。
见毒剑仍在等着自己的下文,她饶有兴趣地挑眉,笑嘻嘻道:“两国交好,震慑戎人,不错!”
毒剑诧异地望着自己主人,忍不住问道:“主人……难道不担心公子安危?”
主人哎,你们在洛邑城出生入死,同仇敌忾,难道没有一点儿感情?
他想起自己与丽影,觉得蓁蓁简直不可思议。
几上放了一碟红豆糕,香气萦绕鼻尖,蓁蓁随手捡了一块放入口中,一面咀嚼一面道:“我为何要担心这个?
刀剑无情,战场更无情,但他此次是去演练,或许戎人被吓跑了,完全不用开战呢!”
毒剑无语,只能默默退了出去。
难道女子们都是这样无情?
他闷闷不乐回房,却见丽影在帮他整理衣物,见他回来,便道:“毒剑,我煮了茶在几上,你自己倒来喝。”
阳光明媚,洒落在丽影俊俏的半边脸上,显得暗处的半边脸莫名有些阴暗。
毒剑道:“好。”
他见丽影自顾自收拾衣物,心中终是郁闷难解,不由问道:“丽影,若我出外,你可会担心我?”
丽影转过脸,笑容如同阳光,阴暗的侧脸也因着这笑容而明媚:“当然担心。
此次你在洛邑,我便担心得要命!”
只是一句话,便让毒剑比吃了蜜糖还要甜:原来并非所有女子如此,只有自己的主人行事怪异。
他上前抱住了丽影,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鱼儿在毒剑离开后,上前为蓁蓁斟茶,一面道:“主人,我怎得感觉毒剑有些莫名其妙?”
蓁蓁拿起最后一块红豆糕,挑眉一笑:“他呀,与丽影心悦,此时如蜜似胶,恨不得两个变成一个人,便总想着任何人皆与他一样。
但这世间,人与人所处环境不同,注定了人与人之间相处的方式不同。
即便如你和墨大,虽然想念,也不至于如毒剑所言,日日担心吧?
而我和郑忽,现在什么都不算,不担心,不相扰,才是最好的。”
将红豆糕放入口中,蓁蓁细细咀嚼着,任凭鱼儿拿湿帕子为她拭着手上油腻。
她令鱼儿在卧榻上铺了一片白布,自己脱去外衣,跳上卧榻,并放下了帷幔。
又把铜盒、荷花图以及圆石头三个物件摆放在雪白的布帛上,然后眉开眼笑地望着它们。
铜盒打开,羊皮图平平整整铺在蓁蓁面前,可是一张无图的羊皮,真得很让人犯困!
她犹豫再三,觉得先瞧个究竟,方能唤起她的热情。
“鱼儿,取水。”
“是。”
当鱼儿取了水来,取无字羊皮图浸入其中,进行一系列操作时,蓁蓁却在榻上滚动着那个圆滚滚的石头,翻来覆去细瞧。
上面什么都没有,只是光滑异常,但为何男一孤会说这块石头恐怕是鬼方族的镇族之宝?
她实在瞧不出门道。
一个无任何特别之处的圆石头,滚了片刻,便失去了吸引力,蓁蓁觉得还是郑忽送的荷花图有意思。
纤手在荷花花瓣上轻轻抚过,没有水分的花瓣薄而透明,像是夏日里穿的轻纱。
细瞅之下,她又发现,花瓣上的颜色浅淡不已,显然是后人重新涂的颜色。
坐在光线暗淡的榻帐内,蓁蓁突发奇想,这些花瓣上的颜色,经久弥新,不知现今用水能不能擦去。
她正在为自己的大胆猜测欣喜,却听榻帐外一声低低的惊呼,随后便没了声音。
蓁蓁撩起帷幔,只见鱼儿望着小几上的羊皮图,呆呆发愣。
她赤脚无声走下,站到鱼儿的身后望向羊皮图,亦觉得呼吸陡然急促起来,一颗心“砰砰砰”奋力跳着,仿佛不跳出胸口誓不罢休。
图正中山脚下有几间简陋的草房,窗前是株高高的红枫,与佳人朱红色的衣衫成为图中最鲜明的色彩!
清澈的小溪从山上曲折流下,两边满是灿烂的黄色野菊,溪水蜿蜒经过房前,最终流向一处小小湖泊。
湖泊内的水耀着阳光,金光潋滟。
一只苍鹰悠悠盘旋在屋顶上方,鹰翅上有两个如画的小字。
仔细辨别,方能看清,是两个有些微不同的“鬼”字。
在她记忆中挥之不去的一副图,与这张羊皮图居然完全重合!
蓁蓁一时之间懵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男一孤曾说,先王并未找到此图钥匙,那么,她记忆中的图,是如何得来?!
岂止如此,她还想起一事,曾有人送给郑忽一张图,与这张图有些相似,而这个人,岂非亦是瞧过此图的人?!
此时鱼儿醒过神来,从袖中取出丝帕,轻轻盖到羊皮图上,细细吸取着上面的水分。
她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激动,低低问道:“主人可曾见过此图?
鱼儿见过此图,是在王后寝室内。”
王后寝室?
鱼儿竟然记得王后,那个自己都不记得的亲人?
鱼儿见蓁蓁怔怔望着自己,方思索着道:“因是第一次陪主人进入王后寝室,故而印象特别深刻!
而那张图,挂得极低,低到一个小孩子,伸手便可触及的地方。
这一点,现在想来十分不合理。”
蓁蓁欣慰一笑,万分庆幸鱼儿记得这些。
而她自己,脑中亦清晰存着这幅图,其余三岁前的记忆,仿佛被睡梦中那场可怕的大火烧毁,毫无任何印象。
原来,在春天,她瞧见郑忽所得的矿脉图时,脑海中浮现的,竟然是真正的矿脉图!
想起当初的那些疑惑,现在的她,忍不住笑得阳光灿烂。
男一孤并不知晓,这片矿脉图曾经解锁过。
而母后故意低低悬挂这幅图,或许是意识到危险,而故意给她和鱼儿瞧?!
父母已亡,一切都只是蓁蓁的猜测。
而在面前的羊皮图右上角,画有一张清晰的小图,上面标注了一个小镇名字“中都”。
蓁蓁曾从地图上见过,这是晋国北方的小镇,由此显示,这张图是在晋国北方的太行山脉。
她闭目让自己高兴片刻,方拿帕子沾了些清水,心情舒畅跃上榻,拿湿帕子细擦荷花花瓣。但花瓣丝毫不受影响,变化仅是颜色深了一点而已。
咦,紫珍珠!
脑中灵光一现,浮出血煞送与她的信息:那颗紫珍珠是矿脉图的钥匙。
她翻身下榻,见鱼儿取了四五方帕子,在羊皮图上轻轻按压,便低低问道:“紫珍珠呢?”
鱼儿点头,自去榻下一角取出紫珍珠递给蓁蓁。
阳光透过窗口的纱幔落在羊皮图上,有一种雾般的朦胧,似乎是梦,极不真实。
蓁蓁用力咬住舌尖,疼痛袭来,确信是现实,这才抱着紫珍珠来到榻上。
温润的紫珍珠,闪着淡淡的光芒,让人的心温暖异常。
蓁蓁小心翼翼捧着它,像是捧着一个稀世珍宝,轻轻放在了荷花图上。
然而荷花图并未如她所想象的那样,瞬间幻化出无数黑色的痕迹,渐渐变成一幅矿脉图。
她有些失望,便把紫珍珠放在了圆石头身侧。
圆石头“咔哒”一声响,吓了蓁蓁一跳。
而寂静室内的这声“咔哒”,亦引起了鱼儿的注意。
她把头伸入榻帐,瞪着一双杏仁眼,低低问道:“主人,有新发现?”
蓁蓁难以置信地指了指圆石头,捧起紫珍珠重新放到圆石头侧面,立刻,又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哒”!
鱼儿顿时来了兴趣,忙把外面半干的羊皮图带进来,平铺到布帛上,然后,小心捧起圆石头。
蓁蓁则捧起紫珍珠,轻轻放到圆石头上方。
“咔哒”,又是一声响。
主仆两人,激动不已。
蓁蓁把紫珍珠轻放下,细观石头的变化。鱼儿见此,会意取来烛盘,瞬间,榻帐内明亮异常。
蓁蓁观察半晌,未见任何异常,鱼儿见此,搬起了圆石头。
主仆两人心有灵犀,蓁蓁当即捧着紫珍珠,像个亲密的情侣一般,紧紧挨在圆石头一侧。
“啪嗒”一声脆响,吓了鱼儿一跳,手一颤抖,石头滚落在榻上。
奇迹在石头落榻那一刻出现,圆滚滚的石头骤然崩裂分开,鱼儿眼疾手快按住了它。
崩裂的圆石头成了两半儿,细瞅石头中心,原来里面是一个圆铜盒!
而方才那声响,应该是铜盒锁打开的声音。
蓁蓁把紫珍珠放在铜盒一侧,轻轻揭开铜盒的盖子,只见一片折叠地极其规整的羊皮,带着宠辱不惊的神情,安静与她对视。
惊喜如同开闸的洪水,蓁蓁一跃而起,在头顶弹到榻帐顶时,稍稍平复,她惊喜伸出拇指和食指,捏起那片羊皮。
羊皮雪白而极薄,上面什么也没有。
但在铜盒下方,有一个薄纱袋子,里面的白色粉末清晰可见。
震惊过后的鱼儿,拿起薄纱袋子,笑道:“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