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蓁一跃而入书房,异常自在地坐下,笑嘻嘻望着随后进来的杵臼,眨了眨左眼道:“九兄,你在竹林里时,我早就瞧见了!
哎呀,为了九兄的自尊心,忍了又忍,最终没有戳破,可是,你跟在我身后也倒罢了,为何想要吓唬我?
我呢,这叫先下手为强!”
书房里茶香四溢,每个几前早已备好了茶盏,蓁蓁呷了一口茶,闭目细品,那样儿,逍遥自在得很。
杵臼想要争辩,蓁蓁却从衣袖里摸出一把雪白的羽毛扇,笑嘻嘻举到他面前道:“九兄,这是我在洛邑特意为九兄挑选的礼物,不知风雅的九兄喜不喜欢?”
羽毛扇四四方方,全是雪白的鹅毛,根根一般长,羽毛与把手相接处,有颗鹌鹑蛋大的红宝石,红艳如血,又晶莹如星,一瞧便是不菲之物。
而扇子的把手,则是蓝玉所做,闪着蓝幽幽的光芒。
杵臼一见这把扇子,双眸瞬间闪出势在必得的灼灼光芒,见蓁蓁发问,立即高声道:“喜欢!”
忍着即将泛滥的笑意,蓁蓁把扇子抛给杵臼,道:“给你了!
但九兄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关于琪姜,九兄究竟有几成把握?”
此刻,正喜滋滋欣赏着羽毛扇的杵臼,猛然听到这个问题,不由睨着蓁蓁,奇怪道:“母亲究竟同你讲了什么?”
见蓁蓁不语,一副等他开口的样子,他忍不住皱眉道,“琪姜没有瞧上你九兄!
母亲既然知晓,为何对你讲这些?!”
打了一个响指,蓁蓁戏谑道:“估计是为了让你死心!
九兄,你还有斗志没有?”
羽毛扇轻轻扇着,红宝石随着光影的移动,一闪一闪,美得像是天上遥不可及的星星,杵臼淡淡道:“琪姜若给我一点儿希望,我自然是有斗志,可惜——
如今我也只有放弃她了。”
杵臼现在的决定,蓁蓁一点儿都不意外。
他对于任何女子,向来并无兴趣,更不必说是请人约会了。
当初对琪姜突然感兴趣,反而让蓁蓁感到意外。
羽毛扇上的红宝石亮闪闪,陈跃欲看个究竟,伸手向杵臼讨要,杵臼宝贝一样放到怀里贴身藏了起来。
蓁蓁忍不住暗暗偷笑,这世上,如果有让杵臼喜欢到骨子里的,也只有附庸风雅的扇子了。
门外响起敲门声,来升道:“公子,宫内有消息。”
“进来。”
来升进门,阔大的手中托着一根竹管。
阳光落在竹管尾端,蹦跳着几星奇异的绿色光点。
在陈跃展开其间的细长布条时,两兄妹立即探头凑上去,只见上面写着:“主人,自昨晚至辰时,玉凤院被暗卫封锁,搜查了一夜。
国君得到玉凤院奉上的一个神秘物件。”
杵臼从怀中掏出羽毛扇,轻轻扇着,揶揄笑道:“十三,了不得!
一回来,便把父君的精力转到玉凤院去了,厉害!”
蓁蓁挑眉,露出招牌笑嘻嘻:“九兄,你是不是嫉妒了?
这是父君在乎十三的表现!”
爱不释手地轻摇着羽毛扇,杵臼斜了蓁蓁一眼,戏谑的口吻道:“喔,原是如此,九兄不需要父君在乎!”
蓁蓁一把夺过杵臼手里的扇子,用力扇了两下,杵臼紧张望着扇子,生怕蓁蓁损坏了,急得满面通红:“诶,十三,你小心点,莫弄坏了!”
望着爱扇如痴的杵臼,蓁蓁摇了摇头,把扇子归还他,笑道:“我早已料到父君会额外关照,已让母亲通过适当方式告诉父君,陈宫内巫神牌位是假的,真的则在洛邑城内贵财茶馆主人手里!
据说此人不仅有巫神牌位,血煞被掉包的真矿脉图,亦在他手中。”
她的两位兄长瞬间愣住。陈跃的人曾上禀称,城内传言,真正的矿脉图仍旧在洛邑。
但他却不知晓,自己的妹妹,所知信息竟然如此详细。
陈跃道:“十三,你从何处得知此事?”
轻抚着衣袖上的皱褶,蓁蓁认真了神色道:“血煞离开洛邑后几日,一次偶然,我遇见了调换血煞手中矿脉图的人,他正与贵财茶店主人做交易。
本想追踪贵财茶店主人,但他狡兔三窟,向来少有失手的我,居然追丢了。
而此人平日露面均带着面具,他的属下,居然无人见过其真面目。”
杵臼轻抚着羽毛扇,若有所思道:“十三,你为何要告知父君这些?”
那张笑嘻嘻的脸,突然冷厉异常,不屑“哼”了一声:“我本不想告知他,他爱作践自己人,便作践自己人,与我这颗弃子何干?!
但母亲身侧的云悦姑姑,她兄长原是金卫,在留仙湖畔的打斗中死了,云悦姑姑因这件事,听不得‘留仙湖’三个字,一听便会犯病。
我,一时义愤填膺,便对母亲说了那番话!”
陈跃旋转着面前的白玉茶盏,只觉得父君当初爆出蓁蓁是养女这件事,是个极其愚蠢而错误的决定!
但木已成舟,如今再想改善他们父女的关系,已经不可能。
现在他唯一庆幸的,是兄妹母女之间感情深厚,令得蓁蓁依旧信任如初。
蓁蓁单手支住下颌,叹了口气,突然道:“二兄,父君已经昏聩,大兄耳根子软,且容易受人蛊惑,他与图谋不轨的叔父,一次次联合,便是证明。
据十三看来,大兄并不适合做国君,唯有聪明睿智沉稳的二兄,是担当此任的最佳人选。”
说完,她又对轻抚着羽毛扇默默不语的杵臼道:“九兄,你虽聪明睿智,但沉稳方面,不及二兄。”
哎哟,十三,你这是要置你二兄于死地吗?!
陈跃震惊望着蓁蓁,屁股像是被烫,倏然挺直身体,皱眉道:“十三,休要胡言乱语!
你九兄表面瞧着毛躁,做事极其细心,譬如他调查的各国暗探资料,是最详尽的一份!
上呈父君后,他令我把宫内收集的各国暗探资料比对,而宫内的各国暗探资料,竟然比你九兄收集的,少了整整十几人!
只这件事,便足以说明你九兄的能力!”
“嗤”的一笑,蓁蓁蓝眸轻转,瞥过陈跃,又拂过杵臼,轻轻咬住下唇,旋即松开,淡淡道:“若二兄做了国君,却不知为何会出现此事,那么,二兄当知,是被人蒙蔽了!”
见两个兄长均诧异望向她,她依旧淡淡道:“这十几人可以细查,与朝中何人暗中有关联。”
陈跃和杵臼两兄弟对视,均从对方眸中瞧见了震惊,异口同声道:“有人包庇他们!”
在他们两人震惊时,蓁蓁却恢复了平日的俏皮活泼,笑嘻嘻问道:“九兄,可还记的我的梦想?”
杵臼想都未想,直接给出答案:“做个云游四方行侠仗义的女侠。”
笑着眨眨蓝眸,蓁蓁“啪”打了一个响指,脆声道:“我的确这么做了。
上次被郑突迷晕带走,我救出了一批药人,但那些药人在出逃路上遭到护卫的接连袭击,一个个躺下,只有唐衣活着。
由此,我无法判定他们的身份。
但在洛邑城内,我又发现了一处关押药人的处所,历经艰险,最终将他们全部解救。
他们的身份,我仔细梳理了一遍,方才发现,这些人几乎全是各门派的门徒,最不济也是在其中做杂物者,或者与其是邻居。
且不说幕后之人控制各门派的目的,单说在宛丘城郊外出现此事,若各门派联手上门讨伐,陈国会受到什么影响?!
往小了说,不过是一场战斗;往大了说,如若对方有勇有谋,则有可能灭国!
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是,父君至今不知此事!”
一番话振聋发聩,书房里顷刻间寂静无声。
陈国的兴亡,两兄弟觉得自己责无旁贷。
杵臼摇着羽毛扇,眨着一双黑眸道:“郑突所在的那所宅院,后来卖了。
但这所宅院的上任主人,我却找到了,是佗叔父家的一个管家。”
蓁蓁微感诧异,瞬间却恍然大悟:“佗叔父家的一个管家?!
以叔父与郑突的关系,恐怕是专门为了郑突而买!
一个公子,且在朝中任上卿,竟然引狼入室,这叫什么事儿?!”
纤细的食指在几上点了几下,发出“笃笃笃”几声响,蓁蓁蓝眸一眨:“玉凤院呈给父君的,应是我榻下铜佛内的淡红丝帕,上面写有‘此心不渝’,这是春天郑突给叔父的。
若沾了水,上面会显示郑突的印章!”
羽毛扇扇到蓁蓁面上,吹得她黑发飘扬,显得更加灵动:“我们且拭目以待,如果父君执迷不悟,继续信任叔父,两位兄长,我希望你们做最坏的打算。”
鼎福茶管后院。
一辆马车停下,毒剑抱着丽影跳下车,便瞧见了迎面而来的蓁蓁。
两人忙上前见礼,蓁蓁摆手,示意他们回房自去秀恩爱。
毒剑却与丽影分开,跟在了蓁蓁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