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喜瞥了大喜一眼,大喜却转身钻进了小厨房。
他只能吞吞吐吐道:“师兄年龄大了,没定亲,若是个女子,师祖给他们两个制造些单独机会,岂不是,岂不是解决了师兄的人生大事?”
“我怎么瞧着大喜并无此想?”薛飞门闭着眼睛,向自己眼睛方向吹了一口气,两道白眉毛瞬间被他吹得飞了起来,十分滑稽可笑,一面慢条斯理道,“小喜呀,你能不能把心思放在武功上?这个小禾,即便是个女子,与你们师兄弟也不会有缘的!”
小喜在薛飞门的身后,登时变成了苦瓜脸。连带着拿捏的力道,也轻了许多。
“小子,认真点儿。”薛飞门抬手在小喜的额头上弹了一下,道,“好好照顾师祖,回头师祖让你师父收几个女娃儿做弟子,到时候你就没这么枯燥了。”
“好啊,师祖。”那张苦瓜脸瞬间喜笑颜开,小喜站在薛飞门身后,认认真真地揉按起来。
“大喜,三日噬魂散可还有?”
大喜从浓烟滚滚的厨房里跳出来,鼻子上添了一道黑灰,而他尚不自知,点头道:“有,师祖,带了十丸,一丸也没用。”
“饭后给我一丸。”
“是,师祖。”
蓁蓁回去后,见郑忽未起,便来到男一孤夫妇的窗外,对男一孤道:“伯父,您起了没有?师祖有话要我单独捎给您。”
她刻意加重了“单独”两个字,希望男一孤出来面谈。
果然,男一孤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扶着墙从房间里拖着一条伤腿走了出来。
蓁蓁上前搀住他,进了鱼儿和柳儿的房间。
此时,柳儿去了厨房,正大张旗鼓地做蘑菇汤,而鱼儿则端坐榻上练功,见他们进来,便要离开,给他们腾出空间。
蓁蓁摆手示意:“无妨。”
她扶着男一孤在高几前坐下,把竹管内的布条递给他瞧。
清晨的阳光透窗而入,斜射在白色布条上,染了一抹淡淡的红色。
男一孤看完,眉头微蹙,半晌沉吟不语。蓁蓁见他如此,便告诉他,布条是从大雁腿上无意得来的。
窗外阳光明亮,男一孤浑浊的眸中也闪烁着灼灼的光芒,他坐正了身体,缓缓道:“小禾,这几句话,鬼方族的老人儿,大部分都知晓。‘冬天倩影披羊皮’,说的便是你得到的那片矿脉图。
‘春来纤手弄珍珠’,所言的珍珠,则是天下那颗独一无二的紫珍珠,这个确定无疑。
但据说它在郑国,是笛煞送给郑庄公的定情物。
它是一枚奇特的钥匙,好比两枚圆形波纹铜佩饰是铜盒的钥匙一样,被打开的物件里,会有另一张矿脉图。
只是,这个物件是个什么,伯父亦不知。
而‘夏日蓝眸赏荷图’,说得是一张荷花图里藏着矿脉图,但这张荷花图具体什么样子,更无人知晓。
当年你父王只找到了这一片矿脉图,我们的认知,也仅停留在此。如今,找到另外两张矿脉图的希望,都落在你肩上了。”
上面多少辈人都未曾找到的东西,她能找到吗?蓁蓁心里没底。但她知道,她是一个幸运儿,手握紫珍珠,还有一张真假莫辨的荷花图。
男一孤那双浑浊的眼眸殷切望着蓁蓁,渴望她能给出一个满意答复。
蓁蓁望着这期盼的目光,回以诚挚一笑:“伯父,我——”
蓁蓁后面的话未说完,只听院子里“嘎嘎嘎”一阵大雁叫声,随后便是“噗通”一声响,她踮起脚尖透过窗口向外一望,却见男老夫人歪倒墙边,两只大雁挑衅地围着她转来转去,时不时啄她一口。
而她前来的方向,正是鱼儿的房间,难道是想偷听她和男一孤的谈话?
此时的男老夫人,极其可怜地蜷缩成一团,低低叫着:“走开!”
两只大雁仿若未闻,继续对着男老夫人一阵乱啄。
见无法脱身,男老夫人开始大声呼救:“柳儿,柳儿,快来呀!”
纤手推开窗户,蓁蓁一跃而下,但她突然想起薛飞门说男老夫人身上的香囊,是造成她气流乱窜的原因,出手相救的念头,瞬间化成一缕微风,瞬间飘散得无影无踪。
但是,她跳都跳出来了,总不能在这儿傻站着吧?
蓝眸悄然一转,她双眉一皱,一手捂着胸口便软软瘫在了地上,凄惨大叫了一声:“啊——”
然后,极其痛苦地缩成了一团。
演戏,谁不会呢?!
两只大雁见状,扑棱着翅膀向蓁蓁扑来,蓁蓁把头埋在胸前,暗暗道:“求求你们两个小家伙,不要欺负我呀!”
奇怪的是,两只大雁围着她“嘎嘎嘎”乱叫,却没有像对待男老夫人一样,防不胜防地抽空子啄人。
而男老夫人见蓁蓁痛苦缩成一团,眼睛里虽是一片震惊,唇角却忍不住微微一弯。
最先赶到的是郑忽,他似乎没有完全清醒过来,飞跃而来时,眼睛还是半眯着的,看到蓁蓁痛苦蜷曲的样子,条件反射般抱起蓁蓁,脚尖轻点已回了房内。
鱼儿和男老爷子互相搀扶着,出现在房门口,男一孤见到自己夫人的模样,狐疑问道:“你笑什么?”
柳儿最后一个出现,她从厨房小跑而来,一把搀起男老夫人,轻声责备道:“母亲,您的伤最重,怎能四处乱跑!”
男老夫人一副委屈的样子,悄然瞥一眼男一孤道:“你父亲不在,我自己在房里闷得慌,”
柳儿眉头微蹙,问:“那您现在是要回房吗?”
等不及母亲回答,她忽然把男老夫人放在院中一个木凳上,平日那么文静的一个女孩儿,此刻却像一只猴儿,“噌”地窜进了厨房,一面大叫着:“哎呀,我的蘑菇汤!”
郑忽确实被吓到了,他把蓁蓁放到榻上,便准备为她按摩,谁知他刚把手放到蓁蓁的小腹上,蓁蓁便抗拒地把他的手拿开了。
然后,他便听到一丝小小的笑声,从蓁蓁喉中低低溢出,郑忽愣住了:方才痛得缩成一团,瞬间功夫又没事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一手撑在榻上,见蓁蓁睁开一双清亮的蓝眸,小手伸出搭在他胳膊上,低低道:“假的。”
蓁蓁的声音极低,带着芳香的气息喷在他的脸上,像羽毛轻拂,痒痒的,且带着一种酥麻。
他皱了皱眉,故意装作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心情激动的蓁蓁并未发现郑忽脸上一闪而过的狡黠,继续低低笑着:“我说方才是假装的。”
可是郑忽却像是耳朵聋了,居然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这一次,蓁蓁清清楚楚望见了他眸中的戏谑,手用力一拉他的脖颈,郑忽毫无准备之下,顷刻间头重脚轻地扑向蓁蓁,而他的唇,就那样猝不及防地压在了蓁蓁脸颊上。
“你!”蓁蓁反手开始推郑忽的脑袋,郑忽怕外面的人进来瞧见,立即一跃而起,两个人的脸,都像初升的红日一般。
既然表明身体不适,蓁蓁干脆一装到底,早饭也由郑忽端来,吃完了亦由他收拾。
她只等薛飞门前来,给她制造又好起来的机会。
薛飞门带着两个徒孙来到时,已经是巳时末,这个时辰,显然是为了混午饭。
混就混吧,只要他先把男老夫人整治一下。
蓁蓁如是想。
薛飞门进院没见到蓁蓁,立即便问柳儿,听柳儿说她又犯了病,便先来看望蓁蓁。
当他得知是蓁蓁的计策时,不由大笑,挑起两道白眉毛低低道:“弄这么麻烦做什么,要是我,会装作有事离开,何必装病让自己闷在屋子里。”
又从袖中拿出一丸药,眨着眼睛悄声儿道:“一会儿,师祖让她真病,为你出气。”
随后,薛飞门去了男一孤夫妇的房间,郑忽见他离开,疑惑地望着蓁蓁,若有所思道:“今儿早上,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蓁蓁斜睨着他,把柳儿早上告诉她的那些话,低低告诉了他。顺便讲了那个弓箭手的招供,而这两件事互相印证的结果,便得出男老夫人是宋冯的线人。
且不说蓁蓁与郑忽,且说薛飞门来到男一孤处,先给老友察看伤势换药,说已无大碍,两三日便可恢复如常。
察看男老夫人的伤时,他在伤口弹了一下,问道:“可疼?”
“谁的伤口不疼!”男老夫人心内腹诽,却也知晓不能得罪医者的道理,应了一声。
“啧”了一声,薛飞门摇了摇头,白胡子和白眉毛一起随着摇动,十分滑稽,但他却神色肃然道:“伤口有溃烂的迹象,若不及时处理,这条小腿便保不住了!”
本来男老夫人瞅见他滑稽的样子忍不住想笑,结果一听这话,立即一脸担忧地闭上了嘴巴。
男一孤听闻如此,急道:“这如何是好,老兄?”
“有天下第一的薛飞门在,老弟怕什么?”薛飞门从袖中摸出一粒药丸,递给男老夫人,“我的药,向来一丸见效,现在喝下,睡上一觉,醒来这腿便没事了了。”
夫妇俩连忙道谢,柳儿倒了一碗水,服侍母亲服下。
男老夫人喝了药丸,薛飞门却并未立刻离开,令大喜给她腿上的伤口重新换了药,而此时的男老夫人,已经呵欠连天睡眼朦胧了。
片刻后,她已经呼吸绵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