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看向韩林,连正在讲解的金士麟也停了下来。
亲卫退下去以后,韩林揉着额头,苦笑道:“袁督师已经回来了,但传话说我不必入帐拜见,教我等移阵东便门,粮草一事,后续发来。”
郭骡儿“嗤”了一声:“袁督师摆的好大的谱。”
韩林耸了耸肩:“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袁崇焕的疏远之意已经很明显了:要不是看在皇帝的面子上,我连理都不会理你。
既然袁崇焕业已下令,韩林是片刻都不敢耽搁,解散了会议,叫人开始拔营,率军往东便门去。
乐亭营排成了长长的队列,沿着护城河一路向北,骑在马上的韩林不住地打量着护城河对岸的城墙,那上面已经站满了京营的卒伍,在韩林打量他们的同时,也在看着他们这一支在护城河畔走着的队伍,虽然知道是友军,但神情依然充满了警惕。
扫了几眼,韩林不由得有些感叹,当年名震天下的三大营,如今竟然已经破落成了这个样子。
他们身上穿的甲都是旧的,比自己和关宁军要差了许多。而且从军容军貌来看,也是一副吊儿郎当,松松垮垮的样子,可能还比不上那几个被自己斩了的保镇逃兵,那就更比不上乐亭营和关宁军了。
这些人守城可能还行,但野外浪战估计怕是十分不堪。
由此韩林的兴致全无。
他们之前在城南永定门附近,而东便门则在东面,于广渠门之北,说近也不近,走了大概一个时辰才到了这里。
韩林默默地观察了一下地势,发现这里竟然非常不错。
东便门开于嘉靖年间,当时朝廷想在内城之外再修筑一个外城,与内城组成一个“回”字形,但修着修着发现财力不太够了,最后只能堪堪地修成了一个“凸”字形的结构。
而东便门,就是在这个“凸”字形的东边折角,当时为了方便外城出入,在这里开了个门,西边也开了一个姊妹门,称之为西便门。
南北走向的护城河,在东便门这里与东西走向的通惠河相连,由此形成了一个南北各不到一里的小型“三角洲”,韩林就准备将营盘扎住在这里。
此外,距离城门一里许的东北方向,有一座名为大通桥的桥梁,横跨通惠河南北两岸,而这里也是通惠河上重要的码头。
自明初废除京师城内水运以后,要运抵京城的漕粮、货物都在这里下船,然后通过陆运转至城内。
这座大通桥,可以说是一个必守的战略要地。
而在“三角洲”的身后,还有一处角楼高高矗立,角楼上开了八个箭孔,左右侧各有一个敌台马面,上面架着火炮,这两处也屯驻了京营的人马,看起来应该至少有一个司的人在上面戍守。
韩林派了李柱拿了印信文书去跟他们交接,告诉他们自己是乐亭营,奉蓟辽督师袁崇焕之命,在此地防御。
说着,韩林又转向了身旁的范继忠,对他说道:“范继忠,你记一下,我做如下部署调整。”
“令游骑司总苏日格,领游骑一旗向东直门一带策警,每两刻钟传递一次奴贼消息;令操守金士麟,领骑兵三百为前哨,过通惠河至朝阳门一带扎驻防御,必要时可回退。”
“令车营把总陶国振,领车营全员屯大通桥头,联车架炮,务必守住桥头,再抽一个旗的战兵营与其协守;令杨善领战兵营、壮武营及民夫五百五,在角洲之南;令张孝儿领战兵营、壮武营、民夫五百五,在角洲之北,南北两营掘沟筑垒。以我为中军,西驻护城河畔,东面阙奴,如若贼奴入,则三面环攻之。”
“听明白没有?给我复述一遍!”
“不瞒大人说……”范继忠挠了挠头:“俺已经听懵了……”
韩林抬手给了他一下:“下次记得用本子记下!”
范继忠再挠头:“大人,俺还没学这么多字……”
“你娘的咧,等回去给老子好好去营学识字。”这回韩林踹了他一脚对其吼道:“叫书办来记!”
“这本来就应该是书办来记的嘛……”
范继忠揉了揉鼻子,屁颠屁颠地将书办给召了过来,韩林又重新复述了一遍后,又跟着范继忠去各营头传令。
总体上来说,韩林是以这处“三角洲”为基础,南北西三面形成了一个口袋,如果鞑子从东面入就会一头扎入口袋当中,遭受三个方向的围攻。
通惠河上结冰,无论步骑都不会走得太快,而且为了防止冰面开裂,也不会一下子上去很多人,而贯通南北两岸的大通桥就是要冲之地,韩林在这里架设了车营,桥面狭窄,有着火炮的车营可以让鞑子损失惨重。
为了防止鞑子不计死伤冲到来毁坏战车,韩林还加派了一个旗的精锐战兵帮车营协防,不用问这里肯定是会有吴保保他们的那一队。
除了“三角洲”的防御以外,韩林还向北以苏日格的一个旗的游骑为第一道防线,他们主要就是骚扰和传递警讯,以金士麟为第二道防线,这二百前锋轻骑兵如果用游斗的方式,也能让鞑子浪费不少的时间。
而除了乐亭营以外,再往北就没有城外的守军了,韩林此刻也明白了,为什么袁崇焕将这么好的地方给他。
不是袁崇焕转了性对他好,而是想让他的乐亭营先承受鞑子的第一波攻击,为关宁军做盾牌,或者拖延鞑子,给他们预留出足够的反应时间。
不过韩林自己也觉得没什么,毕竟他又不属于人家辽东军的序列,而是被崇祯强塞给袁崇焕的,不管为了防止因为乐亭营与辽东军不熟导致的配合不当,还是为了防止别的,他这么做都是合情合理。
得了韩林命令的乐亭营很快就行动了起来,最先出去的是苏日格的那一旗的五十多人,他们向北分为了三队到最前面进行哨探;接着,是金士麟的三百轻骑,隆隆地马蹄踏过大通桥的石板,很快也消失不见。
韩林回到护城河畔,他自己的帅帐也已经被亲兵扎好,不过韩林没有入帐,反而是看向了城头。
这些城头的京营卒伍,在鞑子兵临城下之际看起来十分紧张,但疏于训练,又给人的感觉是他们紧张也紧张不起来,反而十分别扭。
“不说帮忙,就到时候别添乱最好。”
韩林在心中喃喃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