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年,伊利亚斯再次作为一个普通的虫族游荡宇宙。
由于他不知道去哪里,就决定和提摩西再次重温一下他们曾经去过的星球。
第一个自然是伊利亚斯当年跑出来,为了寻找乌尔里希丢失的戒指,仓促决定的星球。
这个星球没有什么变化,和当年没什么区别。
伊利亚斯拉着提摩西走到那个街道,指了指巷子交界处,道:“就是在这里,提摩西撞到我手心哦。”
提摩西看了看他,觉得好笑,正经道:“伊利亚斯,谢谢你没有丢掉我。”
提摩西想起来,那时候他刚刚成年,瞎了眼,翅翼也毁了,自愈能力所剩无几,基因跌到谷底,纹上奴隶印记,被作为残次品卖进交易所。
不知名的虫族买下了他,可惜被他所杀,逃亡之间撞上了伊利亚斯。
那时候他是怎么看待伊利亚斯的?
一个未经困苦灾厄,仍然保留着纯正善意,见到看似可怜不幸的存在,为了满足所谓价值需求,从而盲目伸出援手,不知道自己极有可能会被反咬一口的虫族。
伊利亚斯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瞥了他一眼,道:“提摩西那时候一定觉得伊利亚斯很烦吧?才那么冷漠。”
他仍然记得提摩西恐吓他的事情,非常难沟通。
提摩西没说话,看上去像是回想了一下,近乎诚恳道:“没有。”
如果觉得伊利亚斯很烦的话,不会仅仅停留在恐吓,不会在明知道他血液有问题还让他跟着,甚至给他涂修复液,喂营养液。
那时候的提摩西刚刚成年,他没怎么碰到过像伊利亚斯这样的虫族,不知道正常的社交方式是什么模样,过往的模式无法复用,只凭借本能,处理方式堪称粗暴。
伊利亚斯凑近他,弯眼笑道:“反正我第一次见面就很喜欢提摩西。”
提摩西看了他一会,问:“为什么?”
伊利亚斯道:“因为我觉得提摩西特别好看。”
特别特别好看,和其他虫族不一样的好看。
这种好看并不是单单因为外貌和气质,就像见过很多基因完美的虫族,却只在见到提摩西的一瞬间感到触动。
那些不可被描述,行为先于思想的瞬间,称之为直觉和命运。
……
伊利亚斯的最后一站,是一个特殊的地方。
遵循血脉的指引,他来到一个早已沉寂的星球,他踏上那已经冰封的无边海面平地上,透明的冰层之下冰封着近百米的虫族原型,巨大的复眼闭合,半透明的巨大翅翼垂下,修长的腹部节节分明,被坚硬外骨骼包裹,尾丝如水晶细链般垂落,冰冷狰狞。
伊利亚斯感受到那和自己同出一源的精神力,静静地看了会。
算起来,这应该是他第一次真正见到自己的雄父。
他早已死去,化做原型永久冰封在沉眠之地,只余下一些残存的精神力碎片。
普罗米修斯注视着他,开口道:“你的雄父算是虫母最后一批留下的卵之一,亿万年前,我们共同的母亲死去,失去母亲的虫族痛苦不堪,基因在进化过程中从无性别开始分化,逐渐演变为雄虫和雌虫,彼时的我们未曾学会文化和情感,只遵循基因之中的杀戮和欲望,依靠本能行事,同类相食,秩序混乱,剥削奴役弱者,恍若野兽,那是一个混乱血腥的黄金时代。”
“继承虫族血脉的初代虫族,一部分死于同类相食,一部分死于基因研究,骨骼被作为武器原材料,血肉被分食,基因被复制,一部分无法掌控完全解锁的基因进行无差别杀戮,疯掉后被永远冰封在母星附近。现在的家族多数是初代虫族的后代以及他们的基因复制品。”
“那时候的虫族试图研究早已沉眠于母星的虫母躯体和基因,妄想复制劣质虫母,初代虫族无法忍受劣质虫母的出现,联合起来,大面积杀戮了当时所有知情的虫族,初代虫族多数死于完全放开的基因,永久冰封在母星附近。”
“黄金时代由此落幕,没有虫族知道我们共同母亲的躯体仍然遗留在母星,只知道虫神创造了虫族。”
“倘若我们肆意杀戮,剥削奴役弱者,谁能为此制定规则,予以裁决,谁能保证每个虫族生而存在的生存权利和尊严,倘若我们遵循本能,不通情感,肆意妄为,恶贯满盈,大厦将倾时,谁来为早已透支的未来买单。”
“一代代的血脉稀释,虫族走向了不同进化的方向,我们学会标记,互相驯服,建立联系,抱团取暖,度过永远失去母亲的黑夜和痛苦,走向未来。”
“我们建立起文明和制度,学会了文化和情感,一直走到了今天,即使现在的我们看上去过于弱小,基因羸弱,囚于情感,但这并非是一种错误的方向。”
“或许再过百年,千年,万年,亿年,你我都会迎来死亡,一切都会成为废墟,虫族永远消失在宇宙,没有什么永恒不变。”
“可那并不重要,因为我们知道,我们共同的母亲会于宇宙某处再度醒来,睁开双眼。”
“当然,那不是我们的母亲。”
“可是,那不是我们的母亲吗?”
普罗米修斯最后说。
“伊利亚斯,你已经长大,学会照顾好自己,承担需要背负的责任,尽力替亲近的虫族背负命运和责任,保护每一个虫族生而存在的生存权利和尊严。”
“不要恐惧和憎恶失败,苦难,厄运,分离,那些所有负面的一切,勇敢往前走,一定会有道路,一定会迎来结局。”
“或许那并非是正确的道路,并非是圆满的结局,但那是最合适的道路和结局。”
“循此苦旅,以达天际。”
——生而有翼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