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公、大都督府右都督韩渠,带领着自己的正妻与韩宁的生身母亲,还有一众子弟,亲自开府中门迎接。
这般阵仗,既合礼制,也显重视。
如今韩宁的身份比当初作为世子侧妃时更显尊贵了。
她是实权塞王的侧妃,还是亲王爵的塞王,名字刻在王族玉牒上,品秩超品,等同甚至略高于郡王妃,比起国公爵还要高出一等。
这般郑重迎接合乎礼仪,而且按照规矩,父亲和母亲面见不能再称呼她为女儿,而要尊称一声“娘娘”。
韩宁缓步上前。
父亲韩渠和她的嫡母立即迎上来,她的亲生母亲则谨慎地落后一步。
四人先是依礼相见,韩宁受了他们的拜礼,亲手将父母扶起。
父亲韩渠看起来有些拘谨,这位卫国公在女儿面前小心翼翼,和以前的严厉比起来,有些前后差距。
国公夫人依旧是从前那副模样,恭敬中带着平静。
唯有她的亲生母亲难掩激动,眼角已见泪光。
韩宁打量着父亲,老卫国公去世后,父亲终于承袭爵位,还担任了大都督府右都督,不再被祖父压制。
不知这些年来,他是否因此有些忘形。
对于嫡母,韩宁并无太多怨怼,卫国公府内宅还算安宁,嫡母性情淡泊,对她这个庶女说不上多好,但也未刻意打压欺凌过。
目光转向后面的亲生母亲,韩宁眼眶微微发热。
这位始终谨小慎微的妇人,此刻正用满是慈爱和骄傲的目光望着她。
韩渠见状,连忙招呼道:“还请娘娘先进府再叙。”
在府门前失态不合礼仪。
一行人于是簇拥着韩宁入府。
走过熟悉的回廊,韩宁慢慢平复心绪。
待到步入高耸的青色重檐歇山顶正堂时,她已经完全恢复了端庄。
落座,韩宁开门见山,说明了回京的缘由:“受王妃娘娘所托,回京照料皇太孙。”
皇太孙,三个字一出,国公府正堂内顿时静了下来。
韩渠脸色变得红润,眼中迸发出激动的光芒,连手掌都微微颤抖。
虽然皇太孙不是他的女儿所生,但也是魏王府的世子!
只要魏王府越来越好,卫国公府自然水涨船高。
这层姻亲关系,就是他们最大的倚仗。
韩宁看了眼父亲的反应,心里明了。
她回家的首要目的已经达到了,卫国公府不能添乱。
她转为肃容,和声劝诫父亲和一众族人:“父亲,兄长和弟弟们,在此关键时节,府中上下切记谨言慎行,万不可打着魏王府的名头行事出格,更不准以皇太孙的名义在外招摇。”
说完,韩宁脸上划过一丝面无表情,她早年就有武艺底子,这些年在王府得了王爷指点,又享用王府资源,已经摸到第五境的门槛。
此刻轻声说话间,自然流露出亲王侧妃的威仪。
堂内一众韩氏子弟不由打了个寒颤,纷纷垂首应是。
韩渠回过神,压下激动,保证道:“娘娘放心,为父晓得利害,这个时候一定谨慎行事。”
他又补充,“不过为父会暗中帮着探探其他几家高门勋贵的倾向,顺便盯着郑国公府的动向。”
韩宁闻言,稍稍放心。
父亲虽然性子有些浮躁,但大事上还不糊涂。
这时,韩宁的嫡母轻声开口:“娘娘一路劳顿,不如先用些茶点。”
她示意侍女奉上香茗,恰到好处地缓和了气氛。
韩宁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这是她自幼喝惯的茶,此刻却品出了别样滋味。
曾经她是这府中的庶女,虽然受祖父喜爱,但因为行事风来风去被看做野丫头,如今却成了需要全府谨慎对待的亲王侧妃。
“大姐、二姐如今可好?”韩宁转向嫡母问道。
她记得大姐、二姐都外嫁出京,已是多年未见了。
嫡母微微一笑:“劳娘娘挂心,上月刚来信,说是一切安好。”
这般家常对话,让在场众人都放松了些,几个年幼的侄儿侄女偷偷打量这位远方归来的姑姑,眼中满是稚嫩好奇。
韩宁的亲生母亲终于找到机会上前,“娘娘在北境可还习惯?听说那边天寒地冻的......”
韩宁握住她的手,“母亲放心,大梁城不一样的,和京师一样暖和,王府里一应俱全,王爷也待我很好。”
她不敢告诉母亲,最苦的不是北境的严寒,而是那个人离去后的每个漫漫长夜。
宴席很快备好。
众人移步花厅,按照尊卑次序落座。
韩宁自然坐在主位,父亲和嫡母分坐两侧。
席间,韩宁细心观察每个人的反应。
大哥对她恭敬有加,但有些呆板。
三弟性子直爽,满脸都是与有荣焉,不过还算机灵。
几个妹妹则多是羡慕,偶尔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酒过三巡,韩宁提起:”今日入城时,偶遇了太子妃的车驾。”
韩渠谨慎问道:“娘娘与太子妃可还相谈甚欢?”
“还好。”
韩渠再无言。
一个约莫七八岁的侄儿跑到韩宁身边,仰着头天真地问:“姑姑,皇太孙殿下长什么模样?我以后能见到他吗?”
韩宁温柔地摸摸他的头:“殿下还小,等将来你长大了,好生读书习武,自然有机会见到。”
以后太孙身边的护卫、陪读,自然是要从相熟的府邸里挑选嫡系子弟。
而到那时,她自也会稍微照顾一番家族。
望着侄儿纯真的脸庞,韩宁内心慨然,家中一切都好。
宴席持续了一个多时辰。
散席后,韩宁在府中散步,重温儿时记忆。
那些熟悉的亭台楼阁,如今看来既亲切又熟悉。
“父亲,郑国公府那边只需留意动向,切勿打草惊蛇。”她忍不住再次叮嘱一句。
“为父明白。”
韩渠跟随着答道。
韩宁的亲生母亲捧着个锦盒走在后面:“这是为娘这些年攒下的一些体己,你带去京师王府,或许用得上,如今你一个人在那里……”
韩宁打开锦盒,里面是些金银首饰,是母亲多年的积蓄,她心中一酸,推辞道:“没事的,王妃娘娘都安排好了,我不缺用度和钱享。”
“拿着吧。”母亲执意将锦盒塞进她手中,“为娘能给你的,也就这些了。”
韩渠看得欲言又止,想也表示点什么,但又对这妇人不识大体的模样有点难堪。
王府不比自家富贵?
画蛇添足。
那位魏王妃手指缝里随便漏点什么,就够各大公府、侯府享用一辈子了。
夕阳西下时,韩宁终究还是辞别了家人。
登上回府的马车。
……
……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两大国的谈判有了进展。
被困在千星城将近半年的景朝使团,终于重见天日。
皇太孙立下,景朝三皇子赵雨榕这个人质就毫无作用。
千星城方面以礼相待,立刻将他们护送回原宝树国前线。
使团成员除了不幸遇难的侍卫,主要人员都安然无恙。
其中包括了三皇子、正使陈白象,以及陈白象那位始终不离左右的侍女——雪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