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飞自战场退下,长枪尚未归鞘,便急召李安仁回军议事。
“王世充攻下洛阳,是咱们意料中的事,但这老狐狸如此迅速,还是让我有些措手不及。”赵云飞一边脱下盔甲,一边望着南天烽烟,脸色难看得很。
“主公,王世充占了洛阳,接下来必然四面开花。咱们若不能先发制人,怕是要被夹在李密余部与王贼之间。”李安仁皱眉说道。
“你说得没错。”赵云飞端起茶盏,一口气灌了下去,突然一脸嫌弃,“这茶,怎么这么淡?是不是马料房的牛鼻子老王拿树叶糊弄我?”
李安仁脸色一僵:“主公,那是新兵端来的灶茶……”
“……那他下次就该端盐巴水。”赵云飞摇头,重整心情,“好了,说正事。现在我们退路已无,向西是王世充,向东是李密残兵,我若是还坐等,就成了待宰羔羊。”
“主公是要……主动出击?”李安仁声音低了几分。
“不错。”赵云飞拍案而起,“王世充新占洛阳,根基未稳,粮道未通,正是虚弱之时。再拖几月,他稳住城防,我们便失了良机。”
李安仁神色微动:“可王世充手下猛将如云,诸如单雄信、魏武通,皆是猛人,咱们兵力并不占优。”
“呵。”赵云飞冷笑一声,“你以为我真想硬碰硬?那是王世充的算盘,不是我的。我要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说罢,他命人取来地图,指着洛阳西南的一座小城:“你看这里,宜阳。乃是洛阳西南门户,王世充必以为我会从潼关原路南下,他定会加强洛阳东门和北门防守,却绝不会想到我翻山越岭,从宜阳打他的侧翼。”
李安仁顿时一拍大腿:“妙计!只是那条山路崎岖狭窄,难走军马。”
“所以我只带轻骑两千。”赵云飞道,“这不是进攻,是突袭,是偷鸡摸狗。”
李安仁张嘴想说什么,想了想,还是忍不住笑道:“主公若是贼,那洛阳怕是真守不住了。”
赵云飞正色道:“我若能趁王世充立足未稳,拔掉他数处辎重,扰乱其军心,趁势挑起城内动荡……嘿,他还想坐稳洛阳?我让他连夜跑路。”
说到这儿,他一改方才轻松语气,沉声问道:“李安仁,你觉得,王世充为何急着进洛阳?”
李安仁一愣,迟疑着答道:“洛阳乃中原重地,王贼据之,可名义号令四方。”
“错!”赵云飞一指点在洛阳城下,“洛阳之中,还有一人。”
李安仁脸色剧变:“莫非是——隋室宗亲?”
赵云飞点头:“宇文化及被李密打散后,一部分隋室宗室躲入洛阳避乱,王世充若能拥立隋室宗亲为傀儡,就能名正言顺地打着‘重兴隋朝’的幌子招兵买马,逼得各地群雄不得不表态。”
“那……主公是要……”李安仁声音发抖,“先下手为强?”
赵云飞眼神犀利:“若我能抢先找到那位宗亲,不仅可夺王世充之筹码,还能立足正统,对日后与李唐争夺中原大有裨益。”
“可咱们从哪儿找?”
赵云飞嘴角一扬:“我早让李三皮混进城中,他一身胡话八百斤,但要说打听消息,那是一把好手。”
话音未落,一名小兵掀帘而入,气喘吁吁:“主公,有个乞丐模样的人非说自己是您派进去的李三皮,还……还说他被人扔进了猪圈!”
赵云飞一口茶差点喷出来:“猪圈?这小子还真行。”
“快,快把他带来!”
不一会儿,一身臭烘烘的家伙蹦蹦跳跳进了营帐,头发里还挂着猪毛,手里却死死拽着一只油纸包。
“主公——您再不让我出来,那猪都认我了!我这一进去就被当贼抓,差点被阉!”
赵云飞捂鼻子:“你要再靠近一步,我就真阉了你。说正事。”
李三皮贼眉鼠眼地左右看看,才得意洋洋地把油纸包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封密信与一枚残破玉玺。
“嘿嘿,我趁夜混进皇宫废院,扒了好几天,结果……嘿,还真让我摸到个玩意。”李三皮一边说,一边咬着鸡腿,“这封信写得挺文绉绉的,我也看不懂,反正落款是‘杨侗’。”
“杨侗……”赵云飞目光微凛,“隋炀帝之孙,的确曾被密藏洛阳。”
李安仁大惊:“他还活着?”
赵云飞点点头:“看这笔迹和玉玺的雕纹,恐非伪造。王世充若是发现了他,定会挟之以令诸侯。但若我能抢先一步……”
他猛地抬起头来,原本平静的面庞上突然浮现出一抹肃穆之色。他的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前方,仿佛能够穿透重重迷雾,看到那隐藏在黑暗中的真相。
“李安仁。”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末将在!”李安仁立刻应声答道,他的身体挺直,双手抱拳,显示出对命令的绝对服从。
“传令全军,三日内务必离开宜阳,轻骑奔袭洛阳,目标只有一个——营救杨侗!”他的话语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遵命!”李安仁毫不犹豫地领命而去,他的脚步匆匆,显然是要立刻去传达这道紧急军令。
夜风轻轻拂过营帐,带来一丝凉意。帐中的灯火在风中摇曳,忽明忽灭,仿佛也在为这紧张的气氛而颤抖。赵云飞静静地站在地图前,他的身影被灯光拉长,投射在地上,显得有些孤独和决绝。
他的目光落在地图上的洛阳城,那是他们此次行动的目的地。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这一步棋,他下得有些冒险,但他别无选择。他赌的是王世充还没有来得及将杨侗带出旧宫,他赌的是自己的速度能够比王世充更快一步。
“天命乎……还是人谋?”他轻声念叨着,声音在寂静的营帐中回荡。这是一个关于命运和智谋的问题,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也不知道最终的结果会如何。
然而,就在他沉思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嘟囔声。
“主公,我这鸡腿是不是有点馊味?”李三皮一边咬着鸡腿,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
赵云飞头也不回道:“你一身猪骚味,这鸡腿吃了也是报应。”
而此时,远在洛阳宫中一处地窖内,一名面容清秀的少年正被两名老仆护着躲在柴堆下,听着外头铁靴声如雷,紧紧握住一块写着“隋皇孙”的锦帕,颤声道:
“外面是谁?他们会杀我吗?”
未得回应。
他怔怔望着破窗投下的一线月光,泪水悄然滑落。
脚步声渐近,一道低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搜!王将军说了——一个人也不能放过!”
就在这时,一支快骑正穿越宜阳山口,顶风而行。赵云飞骑在最前头,心中一念:此行若成,中原棋局,我执白子一着;若败,便是死局难翻。
山风猎猎,马蹄踏雪。
命运的齿轮,已在今夜开始加速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