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经纬与皇甫灵同乘一骑,沿着城北的小路策马狂奔,将晋州城的喧嚣与危险暂时甩在身后。
疾驰的风掠过耳畔,张经纬回想起司马琪那副吃瘪的模样,忍不住放声大笑:“哈哈哈!痛快!灵儿你当时是没看见,世子琪那张脸,先是青,后是白,最后涨得跟猪肝似的,简直就像生吞了一大碗苍蝇还噎住了喉咙,精彩!太精彩了!”
皇甫灵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畅快的笑声,无奈地用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好了,你呀,就知道逞口舌之快。这里毕竟是晋州,是人家的地盘,你把他得罪得这么狠,对你有什么好处?”
张经纬哼了一声,手臂环住她的腰,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哼!好处?好处就是我心里痛快!谁让他一口一个‘灵妹’叫得那么亲热?我的夫人,也是他能随便叫的?”
皇甫灵心里其实有些甜意,却故意嗔道:“哦?只准你一个人叫啊?这么霸道?”
“不然呢?”张经纬下巴微扬,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谁再敢乱叫,看我整不死他!”
皇甫灵轻笑出声,将头靠在他坚实的后背上,声音带着一丝柔媚:“就喜欢你这样……蛮不讲理的霸道样子。”
张经纬得意地一扬马鞭:“嗯哼!那是!你夫君我,可是正儿八经的……霸道总裁!”
皇甫灵虽不懂“总裁”何意,但“霸道”二字是懂的,她笑了笑,随即语气渐渐低沉下来,带着一丝决然:“那……我的霸道总裁,我回去之后……就去找孙药郎割宫。以后……你得找别的女子,为你绵延子嗣了。”
张经纬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声音也沉了下来:“灵儿,别这么说……事情还没到那一步,总还有别的办法……”
皇甫灵却摇了摇头,声音轻却坚定:“我想好了。这次,我想为我自己做一回主。请我的……霸道总裁,成全我这一次,好吗?”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恳求,也带着不容动摇的决心。
张经纬心中一阵刺痛,他紧紧搂住她,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声音带着压抑的急切和不容置疑的信念:“别放弃!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你找到‘麒麟血’的!一定能治好你!”
皇甫灵苦涩地笑了笑:“连皇室都未曾听闻过的‘麒麟血’,虚无缥缈,我们又能去哪里寻得?”
“一定会有办法的!天无绝人之路,我一定会找到!” 张经纬的声音斩钉截铁,像是在对她承诺,也像是在对自己发誓。
出了城不久,便见到了在约定地点焦急等待的钱明等人。
钱明眼尖,第一个看到他们,激动地大喊:“是少爷!少爷和少夫人平安出来了!”
张经纬勒住马,看着眼前这群手下,故意板起脸,指着他们笑骂道:“你们这群没良心的家伙!刚才那么危急,一个个缩在后面!要是木头那憨货还在,肯定不管不顾就冲出来救我了!哼,还算元亮有点本事,脑子好使!”
梁大海左右张望,没看到元亮的身影,急忙问道:“少爷,他人呢?他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出来?”
张经纬一拍大腿:“糟了!光顾着跑,把他给忘了!他还在城里!”
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气喘吁吁的呼喊:“等……等等我!我……我也出来了!我在你们后面喊了一路,嗓子都快喊冒烟了……你们……你们跑得也太快了!”
众人回头,只见元亮提着衣摆,满头大汗,脸色煞白地狂奔而来,跑到近前几乎要瘫倒在地。
张经纬连忙下马扶住他,用力拍着他的肩膀,由衷赞道:“好家伙!牛逼啊元亮!你这脑子,这急智,居然在晋州不得重用?那铲屎官真是有眼无珠,瞎了他的狗眼!”
元亮喘着粗气,连连摆手:“大……大人,咱们还是快些走吧!此地不宜久留!一会儿晋州的人马真追上来,咱们可就插翅难逃了!”
张经纬看着他,心中大定,笑道:“没事!有你在,我心里踏实多了!你就是我的定心丸!”
元亮缓过气来,忍不住劝诫道:“大人,日后行事……能否三思而后行?莫要再如此冲动了。这次是侥幸,恰逢晋州开书会,十里八乡的读书人聚集,我们才能借势搅浑水。若是寻常时候,真是凶多吉少啊!”
张经纬也知道这次确实冒险,点了点头:“知道了知道了!走吧,渡口应该还有崔逸家安排的船,我们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一行人赶到渡口,果然见到一艘属于崔家漕运的大船还停泊在岸边。只是奇怪的是,这船似乎被人包下了,却不见开动。
张经纬上前找到船老大,亮明身份:“船家,我是你家崔逸公子的朋友。如今有急事需要北上,可否行个方便?”
那船老大一脸为难:“公子,不是小的不开船啊!刚才就跟几位爷说了,这船已经被贵客包下了,船主人不发话,小的实在不敢动啊!”
张经纬眉头一皱,心中明了,这是有人故意阻挠。他不动声色,试探道:“哎呀,船家,生意嘛,讲究个变通。只要价钱合适,这船……难道还不能开吗?”
船老大眼神闪烁,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说道:“这……除非……这个数,两千贯!或许……小的还能冒险去问问掌事。”
张经纬冷笑一声:“两千贯?据我所知,你们崔氏漕运,一艘这样的大船,忙活一个月也赚不到这个数吧?船家,你这胃口,是不是太大了点?”
船老大被他点破,脸色微变,连忙道:“公子息怒,容小的去禀报一下漕行的掌事,绝不会耽搁太久,您稍等片刻。”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绸衫、身材富态、眼神精明的中年男子快步走来,脸上堆着热情的笑容,对着张经纬拱手道:“哎呀呀,张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张经纬打量着他:“你认识我?”
那掌柜的笑容可掬:“在下区区一个漕行掌柜,自然是没有福分亲眼见过张县男尊容的。忘了自我介绍,鄙人姓‘桂’,八岁就在这漕运行里摸爬滚打,承蒙行里的兄弟们抬爱,给了个诨号叫‘搬江鬼’。”
“搬江鬼?”张经纬念着这个绰号,心中警惕,“桂掌柜,可是这船有什么问题?”
搬江鬼搓着手,依旧笑着,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强硬:“不敢打扰公子雅兴。只是……这艘船确实被一位大人物包了下来,一时半会儿,恐怕还开不了。”
张经纬目光锐利地看着他,直接点破:“是晋王吧。”
搬江鬼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恢复自然,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含糊道:“张县男果然聪明。”
张经纬却不再与他虚与委蛇,语气笃定:“那么,我现在可以上船了吧。”
搬江鬼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张经纬如此直接,但很快便侧身让开,躬身道:“当然,张县男请便。”
张经纬指了指身后的马匹:“我们的马……”
搬江鬼立刻接口:“张县男放心,我会另外安排稳妥的渡船,将诸位的马一并送往太源漕行,绝不会出差错。”
张经纬淡淡点头,从钱明那里取过一个钱袋子,递给搬江鬼:“谢了。钱你收下,我不太喜欢欠谁的人情。”
搬江鬼这次没有推辞,接过钱袋,掂量了一下,笑容更深了些:“了然,张县男爽快!请!”
众人依序登上这艘宽敞的楼船。一上船,钱明就忍不住凑到张经纬身边,压低声音问道:“少爷,这……这是什么情况?那搬江鬼前倨后恭的,搞得我一头雾水。”
元亮在一旁,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船舱和甲板上零星站立的几名护卫,低声道:“钱明,你还没看出来吗?这周遭太过安静了,不合常理。你再细看船楼上那几个护卫,看似随意站立,实则眼神锐利,气息内敛,身形挺拔如松,绝对是百战精锐,非寻常家丁护院可比。这船上,必定有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钱明更加疑惑:“可……可为什么那个漕行老大,一开始拦着我们,后来又被少爷一句话就说通,同意我们上船了呢?这说不通啊!”
张经纬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平静的河面,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因为,晋王有秘密。一个他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尤其是不能让京城那位石相爷知道的秘密。”
钱明瞪大了眼睛:“啥秘密?”
张经纬摇了摇头:“具体是什么,现在还不清楚。但看得出来,崔家,应该是站在石相一边的。他们或许是想借我们上船这个机会,探查些什么,或者……传递些什么。”
钱明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头皮发麻:“那……那我们岂不是上了贼船?现在该怎么办?”
张经纬神色恢复严肃,他看向一直沉默寡言,但耳朵微微颤动的王二狗,低声吩咐:“二狗,想办法偷听到楼上密谈。”
王二狗郑重点头:“是!少爷放心!”
张经纬又环视众人,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其他人,保持绝对安静,没有我的命令,不许随意走动,更不许大声喧哗。我们现在,是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步都得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