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踏入高阳楼的门槛，张经纬的指尖不自觉地轻颤了一下。上次在这里的经历仍让他心有余悸，不过这次身后跟着钱明、王二狗还有几个暗卫，总不至于吃亏。
楼内依旧灯火通明，丝竹声声。沈掌柜那张圆润的笑脸从人群中迎了上来，仿佛早就料到他们会来。
“张大人，主人在楼上等您。”沈掌柜躬身行礼，袖口绣着的金线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张经纬没有挪步，反而在大厅正中的一张八仙桌旁坐下：“我有说要来找他吗？”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的喧闹声为之一静。
沈掌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那在下就不知张大人莅临小楼是为了……”
“来看你有没有听话。”张经纬冷冷打断，手指轻叩桌面。钱明等人立即在他身后站定，手按在刀柄上。
沈掌柜很快恢复笑容：“那张大人要喝什么？我高阳楼的月儿酒可是出了名的。”
“不了，一会儿还得回县廨。”张经纬环视四周，目光在二楼雅间的方向停留片刻，“给我上一壶茶吧。”
“那我给您上一壶'天湖古树'，不知道合不合您口。”沈掌柜意味深长地说。
张经纬眼神一凛：“仙长有心了。”
“大人真是说笑。”沈掌柜的笑容更深了，“所在浮屠之世，哪有什么仙长。”
钱明警惕地盯着沈掌柜，压低声音道：“少爷，咱们不是要捞人吗？咋还喝上茶了？”
王二狗用手肘捅了他一下：“你懂什么，少爷如果现在开口那就是白给对方筹码。”
张经纬若无其事地整理着袖口：“我是真有些饿了，先吃个午茶。”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藕荷色襦裙的侍女款款而来：“官爷们慢用。”她放下的不单是一壶茶，还有一盘精致的点心。
张经纬端起茶盏轻嗅，茶香沁人心脾：“这茶好醇呐，身心舒畅。”他小啜一口，眼神却始终留意着楼内的动静。
钱明好奇地戳了戳盘中软糯的点心：“这是啥？糯叽叽的。”
“豆面麻糬。”张经纬拈起一块，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他轻轻咬下一口，惊喜道：“居然舍得加了白糖。”
王二狗突然压低声音，扯了扯张经纬的衣袖：“少爷，你看上面！”
只见二楼、三楼的酒保全都在包厢间来回穿梭，神色慌张地四处搜寻着什么。几个护卫甚至粗暴地推开包厢门，引得里面的客人连连惊呼。
王二狗凑近了些，说道：“难道他得逞了？”
钱明不屑地哼了一声：“不可能。就他那身手，打些野架还行，真动起手来，根本上不了台面。”
楼上的动静越来越大，连大堂里的歌舞都停了下来。所有宾客都忍不住抬头张望，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这时，一个身着锦缎长袍的年轻公子从人群中挤了过来，满脸堆笑地拱手行礼：“这不是张大人吗？真是许久未见。”
张经纬皱眉打量来人：“你谁啊？”
那公子哥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热络起来：“您忘了？先前在窑营，鄙人有幸与您有一面之缘。”
张经纬眯起眼睛，突然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周家的公子，周……周什么来着？”
“周玦。”公子哥连忙接话，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能被大人记住，真是鄙人的荣幸。”
“我当然记得。”张经纬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我还记得那天你在极乐馆，跟只发情的公狗似的，光溜溜地追着个姐儿满院子跑。”
周玦顿时涨红了脸，干咳两声：“咳咳，大人说笑了。”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强作镇定道：“难得大人有如此雅兴，能在这里遇见，不如赏鄙人个薄面，到包厢里坐坐？这里的雅间可是……”
张经纬摆摆手打断他：“还是不了，这大厅有歌舞，热闹。”
周玦不死心，凑近一步低声道：“此乃俗乐，雅间里自有文韵雅戏。”他意味深长地眨眨眼，“保证让大人尽兴。”
张经纬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那就当跟着周公子见见世面了。”
“岂敢岂敢。”周玦连连摆手，脸上的笑容却更加殷勤，“在张大人眼里，我们不过是凡夫俗子。这边请，这边请……”
他引着张经纬往楼梯方向走，路过沈掌柜时，两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楼上的骚动不知何时已经平息，但空气中仍弥漫着一丝紧张的气息。
……
当他们走进包厢时，发现里面已经坐着一个中年人。那人看起来神色慌张，旁边还有两个侍女不停地给他扇扇子，似乎想要缓解他的紧张情绪。
周玦微笑着介绍道：“石兄长，这位便是张大人。”
石锦程赶忙起身，恭敬地行礼道：“哦？在下石锦程，拜见张县令。”
张经纬连忙还礼，微笑着说：“你就是石锦程啊，久仰久仰。”
石锦程谦逊地回答道：“愧不敢当，石某在高阳的名气，可远远不及大人的十分之一二啊。”
张经纬笑着摆了摆手，关切地问道：“我见石老兄心神慌乱，这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石锦程叹了口气，有些惊魂未定地说：“刚刚有个贼人想要刺杀我，幸好我躲得快，不然恐怕就……”
张经纬脸色一变，连忙追问：“那贼人呢？可曾抓到？”
石锦程摇了摇头，无奈地说：“不知那贼人跑到哪儿去了，兴许是趁乱溜出去了吧。”
周玦见状，连忙提醒道：“石兄长，既然有贵客在此，还是注意一下仪态为好。”
石锦程这才回过神来，连连点头道：“对对对，是我失态了。这是我家方士特制的冰片药石，今日特邀周老弟来一同品尝。”说着打开桌上的一个小匣子。
周玦拿起一颗端详着，惊叹道：“嚯哟，这可真是大手笔啊！这成色，较比之前的好了不知多少倍呢！”
张经纬一脸严肃地说道：“两位……若是你们读过一些书的话，就应该知道这五石散可是我朝的违禁之物啊！”
石锦程却不以为然地笑着回答：“大人，您这就有所不知了。这可不是什么五石散，而是一种珍贵的药石呢。那五石散不过是低贱之物，又怎能入得了您和我的眼呢？”
张经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刚才那神色慌张的样子，竟然是毒瘾发作了！
周玦见状，连忙故作神秘地说道：“大人，您不妨也尝尝这仙物吧。这可是石家的方士精心炼制的，而且他们可是从宫里出来的呢。”接着，他又压低声音说：“还有啊，石兄长的族兄，可是当朝的国相哦。”
张经纬闻言，惊讶地问道：“国相也吃这个？”
石锦程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哈哈哈，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呀……国相吃的可比我们要好得多呢。哈哈哈。”
看起来，这药劲似乎已经上来了。只见石锦程突然一把将身旁侍奉他的那位婀娜多姿的侍女按倒在身下。
张经纬见状，连忙将自己的长袖扶起，挡住自己的视线，以免看到这不堪入目的一幕。
正当他准备让钱明上前将他们拿下时，突然间，从桌底猛地窜出一个人影，速度之快，令人猝不及防。只听“哗啦”一声，矮桌直接被掀翻在地。
“石锦程！——你死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