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老麦的实在过于谄媚。
加上之前黎簇跟老麦并不算对付,哪怕后者现在看上去有点可怜巴巴的。
黎簇依旧不忘记数落道:“我觉得他就差换一身褂子,就跟我们电视剧里看的那种汉奸一模一样了。”
“他是汉奸,那我们算什么啊,你别太离谱。”
月初怼了黎簇的肩膀一下,对他的比喻不算满意,但是仔细想了想,又觉得黎簇这个形容也算是恰到好处的。
那谄媚讨好中带了一点恨不得把别人肉撕下来的凶恶,从面相上看,老麦也不是个省心的。
看在那日松手臂的份上,月初并没有无视他太久,等众人的目光在那日松身上晃了一圈之后,月初就开口解释道:
“刚才在楼下,我不小心把他的胳膊给、弄折了可能,你看看有没有办法给他稍微处理一下。”
月初先是对着黑眼镜说话,语气里带了点麻烦人家的小小讨好,毕竟黑眼镜他们知道自己手上有能让伤口迅速恢复的红药。
但是自己不给那日松用,应该他们也能领悟到自己的意思吧。
黑眼镜拿月初当然是没办法的,况且这么多年下来,处理这种伤口黑眼镜也算是有点心得,这点事情对他而言根本也算不上麻烦,自然不会责怪月初多事。
况且,从关系亲疏上来讲,月初愿意使唤他,才更显得亲近的。
黑眼镜冲着那日松招了招手,手一捞,将放在一边背包里的纱布取了出来,这地方也别想有石膏了,但是硬木头也勉强能用。
黑眼镜先是看了月初一眼,说起硬木头的话,他们这里还确实有个小木头成精了。
那日松已经坐下等着黑眼镜“看诊”了,结果这人的动作忽然停住了,虽然隔着墨镜,但月初也能感觉到黑眼镜此刻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月初有点奇怪的张张嘴问道:“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看看那里能砍几节硬木板出来,要固定手臂的话,肯定还是需要一些材料的。”
黑眼镜眨眨眼睛,笑眯眯的开口,还没有看那日松的伤口呢,但已经智珠在握的样子了。
月初左右看了看,最后目光凝视在房间的一个柜子上,黑眼镜了然的点点头,走过去打开柜门,手带着匕首往下劈了两下,然后一阵晃荡,成功将柜子里面用来做分隔的木板卸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精细活了,估摸着这手得养好一段时间了,这固定的木条也得稍微做的好些。
“手还撑得住吗?先简单的用纱布绕一绕吧。”
既然担了这件事,黑眼镜也多了两分责任感,伸手就给无邪抛了一卷纱布过去。
看这人进来时候的犹豫样子,就知道他们之间还有得谈。
与其一群人面对面把人家当犯人那么审,不如给大家一点互动的机会。
虽然,让无邪给那日松包扎这事看起来不够靠谱,但无邪这些年,也是学过急救知识的,黑眼镜也只能为了那日松祈祷无邪靠谱有用了。
怀着一丝丝怜悯的心情,黑眼镜处理木板的动作快了起来。
房间并不算大,随便哪个角落的风吹草动大家都能听清,也就没有固定在哪里听人讲话的必要。
月初就跟猫似的,好像没看见过人做木工似的凑过来看,黑眼镜追求速度的同时,也忍不住追求了一点美感。
一点需要用身体展示的美感。
反正,那日松身上那点伤还死不了。
黑眼镜不是故意下黑手的人,但也不是那种,明知道对面的人身份有异还劳心劳力做圣母的人。
他对那日松的责任感只是因为月初需要他帮忙帮助那日松而已。
黑眼镜的唇角弯了弯,将袖子往上拉,露出苍白的遒劲有力的手臂,用力抓紧木板的时候,手臂上的青筋绽起,要是真猫,恐怕已经抬起爪子拍打了。
但月初并不是真猫,所以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似乎是在惊讶于黑眼镜的木工手艺,但她时不时落到黑眼镜手臂上的眼神,暴露了她内心诚实的想法。
“桌子上的这两块木牌,我曾经见过相似的。”
在无邪的纱布绕到第三圈的时候,那日松忽然开了口。
无邪的手顿了顿,但是动作并没有停下,只是点了点头,示意那日松继续说下去。
他不想要惊动那日松的思绪。
无邪有点小小的激动,他有种奇怪的直觉,这一回好像真的钓到大鱼了,其实和汪家人相处久了之后,无邪偶尔也能分辨出汪家人的特点了。
冷峻、无情、遵守命令,同时又有一点少见的没有被外界驳杂事物污染过的“无知”,也可以称作是长期处在被洗脑环境中的顽固和迷茫。
但偏偏他们对家族又怀抱真真切的难以割舍的信任跟畏惧,所以哪怕知道这些人的弱点,其实无邪还是拿他们没什么办法的。
如果能从这个人的嘴巴里问出来有关汪家的内部消息,那么或许他的计划能提前实现,又或许黎簇这小子就可以不去趟汪家的浑水了,那他也自然不用再受良心的煎熬。
在下次黎簇靠近月初的时候,就可以直接上手扒拉开他了,而不是顾念着黎簇的好日子不多了,没准生命线都不长了,所以对他“百般的包容”,这其实对黎簇的成长并不好。
人,在年轻的时候还是需要经受一些磨难才能成长的。
“这木牌算是一种身份的标志,或许,你们应该知道的......如果还不知道,那正好学习一下——汪家人,那是你们最难缠的敌人之一。
这东西当然不是每个汪家人都能有的,只是某个行动部门的标志而已,专门用来识别伙伴的。
别这么看着我,我们出门也没有心灵交流的特殊能力,更不可能时时刻刻掀开衣服叫别人检查,有点证明身份的标志,应该不算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吧?
就比如你们身边另一个女的,不在房间的那一个,我就曾经在汪家见过她,她也算是在行动部门干活的,就是每次活都干的很糙,老需要我们去收尾,有点讨厌。”
那日松抬头,可能是聊到了熟悉的话题,那种好像将万事了然于心的自信又冒了出来。
他们在汪家干的是“清理垃圾”的活,见过大部分都是别的无关的人或者是敌人的尸体残骸。
偶尔的时候,也会碰见自家的尸体,这也是不可避免的,没人能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死,就像张家人的尸体不能随意流落在外面一样。
拥有凤凰纹身的汪家人的尸体,也不能成为被解剖的实验体,或是成为泄密的源头。
当然了,家族为了自我提升。使用一些族人“捐赠”的遗体那就是另说,他们的一切由家族赋予,那么最后由家族收回也是正常的事情。
有些汪家人是因为意外死亡,也有一些人的死亡看似是由意外造成的,他们的衣物和背后的皮肤被人翻动查看过。
那些小动作做的很小心,可是巧合多了必然就是有人精心布置,那可瞒不过经验丰富又有洁癖和强迫症的那日松。
但出于某些在家族见不得光的想法,加上另一个在自己身边工作干脏活的人是自己的同胞弟弟,那日松就将这些发现隐瞒了下来。
九门的反攻或许早就开始铺垫了,而汪家迄今为止还觉得自己是进攻方,这样的场景不也很有意思嘛。
黎簇在边上听什么敌人、汪家、行动部门之类的,实在忍不住好奇心想要说话,这对黎簇而言还是个相对陌生的阴谋化世界。
他本来以为无邪带着他来到这里,他们要狼狈的在沙漠里探险逃窜就已经足够刺激了,但现在看来,似乎还有更神秘的东西是他没接触到的。
不对、他应该是接触过的,苏难似乎又对他暗示过一些什么,而无邪面对苏难的拉拢,从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
这家伙是真的没发现吗?
黎簇看向无邪,他正垂眸低头,好像非常专注的盯着那日松受伤的手臂,在知道他们两个分别来自两个敌对的势力之后。
这种温情实在给黎簇一种凉飕飕的感觉。
这下是真完了,好像进贼窝了。
黎簇有点绝望又感觉有点刺激的睁大了眼睛,像是完全被逗猫棒引起了兴趣的黑色大狸花一样,忍不住竖起了耳朵,整个房间里也就黎簇自己没发现他的专注了。
“你不会是为了抱怨才来找我们的。”
无邪说话的语调沉着,说话时微微伸出手里纱布朝着那日松展示了一下,虽然已经帮忙绑到这一步了,但是无邪并不是送佛送到西的好人。
不管面前人的目的为何,是真心泄密还是假意投靠,他的帮助永远都是有代价的,也没有哪一次可以叫那日松毫不费力的享受成果。
他口中确实有他们需要的信息,但不代表无邪就需要把他供起来,现在摆明了,眼前这人也有需要他们帮忙的地方。
那日松会意的低头,完好的手接过无邪手上的纱布将它缠绕在了脖子上,然后一抽一拉一绑,他的手臂就被固定在了胸前,像是被套上了什么束缚的刑具,但是这东西确实对他有益。
就像这一回他出现在这里,除了有对死亡逼不得已的恐惧之外,以后心甘情愿的臣服,虽然、那个人并不会将这事情放在心上就是了。
那日松用余光克制的看了月初一眼,她的好奇心总是这么旺盛,现在已经开始学着黑眼镜的模样削起木条来了。
虽然这好奇不是为了他,但鉴于他能够享受到月初好奇心跑过之后留下的余泽,那日松心里竟然还有一点小小的期待。
如果必须要被利用,那么被汪家万分恐惧的月初和忌惮的无邪,显然是他最好的选择。
虽然,这跟他从小受到的教育相背,可大概只有背叛者才知道,当你说了第一句话之后,接下来的言语就能够毫无顾忌的喋喋不休的产出。
“当然不是抱怨,是报复。”
那日松的笑容里带上了浓厚的恶意,因为有故意作秀的成分在里面,所以他整齐洁白的牙齿暴露在空中,给人带去一种森冷的寒意。
好像野兽开口撕咬前的准备,这模样算不上多美观,那日松身上那股隐隐的气质其实不适合做什么大的表情,可偏偏因为这表情里隐含着的浓烈气质。
只让人觉得他的状态有些扭曲疯狂,竟然还意外的契合他这张脸,好像是伪装成人的异类忽然露出了獠牙一样。
“你们可能不知道,汪家里的人不全是汪家人,或者说里面可能根本也没有汪家人也说不准,至少是没有血脉纯正的汪家人的。
我们的聚集不是血缘的产物,而是更高层也更难以控制的精神的汇聚,为了伟大的目标所以大家聚集在一起。
这当然足够的振奋人心,可是洗脑的口号对你们这种年纪的人是不大管用的,哪怕是你、”
那日松看了一眼听得入迷的黎簇,带了点嘲弄的扯了扯嘴角,说不清是在嘲弄黎簇还是嘲弄汪家,直接说道:
“哪怕是像他这种年纪的小孩,面对这样不一定有成果的宏伟目标,也会有质疑。
好骗的人,当然也有,可汪家其实不需要那么多脑子不清楚的过时的人或者是大腹便便以为投了钱就能获得长生的老板。
所以,信任危机的解决需要从娃娃抓起,在汪家,除了有之前的汪家人相互结合生下的后代之外,还有一些从孤儿院里选出来的基因不错的幸运儿。
也有像我和巴特尔这样,被人为塑造出来的孤儿。”
这当然是一种阴谋化的猜想,其实之前的事情真可以说是一种巧合,但往事如云,事实岿然不动的摆在那里,有关于“真相”的猜想就可以任由那日松填补色彩。
“你是说,汪家为了得到你们,杀死了你们的父母?”
无邪觉得有点奇怪,什么家族会养一群仇人在家里呢,可仔细想想,这事情好像又不算那么荒谬。
就像有些被拐卖的儿童一样,他们的幼年时期其实是没有什么有效记忆的,只要统一口径、消除证据,他们就是家里的亲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