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灿!”
月初突然从背后拍上了汪灿的肩膀。
或许不该说是突然,就算汪灿重新戴上了耳塞,他的听力也超过常人许多。
在她的脚步声响起的同时,汪灿就预设了这件事的发生。
要是之前,汪灿早就不着痕迹的避开了,可毕竟现在的他,跟月初是站在一边的。
汪灿一向是个适应良好的人,家族对他有恩,他也一向忠于家族。
可是家族中的大部分了解他、跟他接触过的族人,不管是掌握权力的高层,还是并肩作战的同时需要内部竞争的族人,他们之间的关系都相处的不怎么样。
他突出于常人的听力,是他被家族看重的筹码,也是被忌惮的源泉,所以汪灿回馈家族的意愿远没有苏难那么纯正。
现在汪灿靠着透明宝石的能力,短暂的拥有了一个王灿的身份,即便他在心里反复给自己洗脑这只是为了家族的任务。
但事实如何,是汪灿自己也说不清的复杂。
毕竟在拿到宝石的那一霎那,在知道它有实现人愿望的能力时,他握着宝石时的许愿,大概也不算是许愿。
只是有些驳杂的思绪,一边期待愿望成真,一边又不认为真的会发生这种好事,期待又要装的不在意。
正如同刚才,汪灿就是这么强装不期待的继续匀速往前走,可实际上,他路上看见过多少散落在地上的珠宝首饰,又绕过了几个陶瓶跟柱子,早就记不清了。
但即便将注意力都放在了身后,真的等到月初跳起来,手掌贴到自己脖颈的时候,汪灿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并没有早就准备好的那种游刃有余,相反的,一种意料之外的震惊和期待成真的暗喜如影随形,连汪灿自己都震惊。
“怎么了,月初、月初姐。”
汪灿若无其事的转头,见月初挑眉看他,嘴唇动了动,轻飘飘的一声姐就这么被他喊了出来。
这下子月初的眼睛是真的瞪大了,怎么讲呢,她忽然想到,要是陈皮能有这么好带的话,那她会少很多麻烦。
月初犹豫了一下,看向汪灿时神色十分严肃,一下子就让气氛正经了起来。
“说起来,我也挺长时间没有回家看老哥,也不知道他这些年怎么样了。”
月初偏了偏头,伸手挽住汪灿的胳膊一起朝前走去,声音重新变得轻松,唇边的笑容完全不像是身处在这种地方。
苏难那种诡异的,大家是要一起去郊游的念头又忍不住升了起来。
汪灿沉默了一下,两只手好像害羞一样交握在胸前,虽然没有挥开月初的手臂,但原先还在包扎了纱布的手中的宝石,重新转移到了他皮肤完好的手心里。
说起来,月初跟黎簇有同样的毛病。
那就是,想一出是一出,感觉好像天底下的人,都要因为他们的问话而感到荣幸,然后就这么简单的将实话吐露给他们一样。
甚至,月初连一点好处都不肯交付,吝啬的过分。
很明显,月初说这话是在试探自己。
而原因,只能是因为刚才黎簇从昏迷中醒来时,说的那些话,或许刚才无邪拉住月初也就是在说这件事。
他其实心里清楚,这样虚妄的现实维持不了太久,月初迟早会发现。
但是真的等到月初的试探发问了,汪灿的心情很难说好,他甚至有点怨恨她。
还想要像教导黎簇那样,教一教月初怎么样套话才不会被人发现。
至少,不要被他那么轻易地发现,那么他就还可以做她乖巧听话的弟弟。
汪灿垂下眼,低声回答道:“变老了一些,就是很想你,还是一样,喜欢吃甜食,但是吃不了你喜欢的那个甜度......
老哥时常做些你喜欢的菜,就担心你回来的时候,吃不上喜欢吃的菜。
不过半夜的时候,他自己偷摸摸起来就把那些留给你的菜偷吃了。
这些年倒是没再胖起来,尤其这几年年纪上去了,被云彩督促着,整天山上山下的跑,用他的话讲就是脂包肌快变成纯肌肉了。
对了,先前他不是在北京家里留了好一批古董嘛,说是要留给你,现在都存去无二爷介绍的一家仓库了。
时不时就要喊人把东西拖出来看看,现在那个仓库的人都认识他了,那些人有点烦他,都快不乐意接他的单子了。
对了,还有之前......”
月初有点难受的皱紧了眉头,这些话没听到的时候还好,可是一旦听到了,就好像这些事情真切在眼前发生了一样。
月初必须板着脸,才能不让眼泪流下来。
这些事情,这个人应该没有撒谎,因为她老哥就是会一顿一顿的做好饭等自己,就是会在深夜里也出来查看自己有没有在家门口徘徊。
“算了,不要说了。”
月初有点艰难的憋出一句话,不想被汪灿的话影响道心。
见月初的脚步越走越快,汪灿有些冷酷的勾了勾嘴角,却没有报复的快感,反而有些难受。
他自小报复心就极强,汪灿这么多年一直盯着月初的消息,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或许是因为耳朵比别人灵很多的关系,他的心思也比一般人敏感。
他还会因为汪家人偶尔泄露出来的逃避、躲闪的态度,就对自己汪家人的身份没有归属感。
自己默默地将他和汪家之间的联系,从家族和族人,变成了雇佣者和被雇佣者。
也没听说过黑眼镜替哪个老板出生入死的干活。
其实就在刚才,因为那一瞬的自己都不敢坦率承认的快乐,汪灿甚至都能够谅解月初当初的行为,尽管她对着还只是孩子的他出手。
但那是因为月初认为他是汪家的绝对附庸,她是不知道汪家当时只是想收集他们的信息,不知道他们当时没想害她。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所以月初这么做也有她的理由。
可现在,月初的试探,却好像是给汪灿这口热锅里加了一瓢冷水,他没法不难受。
所以,汪灿一定也要让月初难过难过,就当是、陪他吧。
汪灿将手中的宝石越攥越紧,心里却不再乱糟糟的,一个清晰的念头开始缓慢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