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城的夜雾裹着霜气,从石缝里钻进来,在议事厅的青砖上凝出细小的水珠。案几上的密信摊开着,赵高的字迹如蛛丝般缠绕在麻纸上,“噬心蛊”三个字被烛火映得泛着冷光,旁边还画着半枚玄鸟纹——那是玄阳君剑格上的纹样,显然是赵高故意留下的挑衅。
姬煌用剑尖挑开密信一角,霜华剑的柔光扫过字迹,剑气竟将墨迹震出细微的裂痕:“这蛊虫需每月服食一次解药,否则蛊虫啃噬心脉时,比凌迟更痛。赵高用这个拿捏玄阳君,算准了他既惜命,又放不下对鬼谷的执念。”
卫庄指尖敲着石桌,鲨齿剑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是在呼应他的不耐:“劝和游说,墨家专长。”话虽硬,却俯身将密信凑到烛火旁,目光落在“十日之限”四个字上,“现在离赵高的期限,还剩七日。”
班大师站起身,看着迷信一旁的地图说道:“按你们所说,罗网应该是往断云崖去了。那边有一片相对平坦的地方适合安营扎寨。”
盖聂看向卫庄,“明日清晨,我们两个去见他。”
“就我们两个?”卫庄挑眉,鲨齿剑微微出鞘半寸,寒光乍现,“不怕他设伏?”
“他若想设伏,今日就不会只带百余名杀手。”盖聂语气笃定,“他吹响青铜哨召秦军时,眼底有犹豫——罗网和秦军,都不是他真正想投靠的,他只是想借别人的手,了却那点可笑的执念。”
第二日天未亮,盖聂与卫庄便踏着晨霜出了机关城。断云崖如一把利剑插在群山中,崖边的古松被风刮得歪歪斜斜,松针上的霜珠坠落,砸在崖下的云雾里,悄无声息。两人刚站定,便听见身后传来铁剑拖地的声响——玄阳君拄着剑走来,白发上沾着晨露,眼底布满红血丝,显然一夜未眠。
他看见盖聂与卫庄,手中铁剑猛地往地上一拄,剑格上的玄鸟纹在晨光中泛着冷光:“你们倒敢来。”
“为何不敢?”卫庄上前一步,鲨齿剑斜指地面,剑气激起碎石,“你若想动手,我们奉陪。”
玄阳君的手指在剑柄上收紧,指节泛白:“我只是想看看,师弟教出的徒弟,到底有多少本事。”他突然挥剑刺向卫庄,招式仍是“横贯四方”,剑风卷起碎石直扑面门,却在离卫庄肩头三寸处骤然停住——剑势里的狠厉消散,只剩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盖聂见状,轻声开口:“师伯,师父当年从未想过要夺你的位置。他当初还说,‘玄阳天资最卓,只是太执着于输赢,若能放下执念,便是鬼谷之幸’。你当年执意辅佐魏王,可魏王沉迷酒色,滥杀贤臣,师父劝你回头,你却以为他是在阻拦你建功立业。”
“一派胡言!”玄阳君怒喝一声,铁剑再次挥出,却被盖聂的芒种剑轻轻拨开。两剑相撞的瞬间,玄阳君突然闷哼一声,捂住胸口,脸色瞬间惨白——他体内的噬心蛊,竟在此时发作了。
“是赵高催动了蛊虫?”卫庄皱起眉,却没有趁人之危,反而后退一步,鲨齿剑收回剑鞘。
玄阳君蜷缩在地上,身体剧烈颤抖,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青石上晕开深色的痕迹。他咬着牙,从怀中掏出一个青铜小盒,打开后,里面是半颗暗红色的药丸:“这是……抑制蛊虫的解药,赵高只给了三颗……现在只剩最后一颗了。”
盖聂蹲下身,指尖悬在他的脉门上方,却没有触碰:“你若想活,就不该再帮罗网。赵高利用你对付我们,等你没用了,只会让你死得更惨。当年你辅佐魏王,是想安天下,可现在你帮罗网,害的是天下百姓,这难道是你想要的结果?”
玄阳君愣住了,他望着崖下的云雾,眼神渐渐涣散。当年他离开鬼谷时,满脑子都是“被轻视的才华”。直到后来魏王亡国,他颠沛流离,被罗网招安,为表忠心被种下噬心蛊,才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他要的从来不是“安天下”,只是“赢过师弟”。
“我……”他刚要开口,突然听见远处传来秦军的号角声,还有罗网杀手的蛛鸣哨音。玄阳君脸色骤变:“是赵高的人!他肯定是察觉到我动摇了,要提前动手!”
卫庄立刻拔出鲨齿剑,剑刃泛着凛冽杀气:“师哥,准备应战。”
盖聂点头,芒种剑泛起淡淡的红光。玄阳君咬了咬牙,突然拄着铁剑站起身,剑格上的玄鸟纹在晨光中亮起:“你们两个去拦秦军,罗网的人交给我!”他不等两人回应,便提着铁剑冲向崖下的山道,“今日我便让赵高看看,鬼谷弟子,就算走了歪路,也绝不会做他的走狗!”
山道上,数十名罗网杀手正往崖上冲来,为首的是“杀字一等”杀手“寒鸦”,手中短刃泛着幽蓝的毒光。玄阳君大喝一声,铁剑直刺而出,招式竟是鬼谷纵剑术的“长虹贯日”,剑势比盖聂的更添了几分破釜沉舟的决绝。
“叛贼玄阳君,竟敢违抗中车府令的命令!”墨鸦冷笑,短刃交叉挡住铁剑,“今日便替罗网清理门户!”
玄阳君手腕翻转,铁剑从双刃缝隙中穿过,剑尖直指墨鸦咽喉:“清理门户?你们这些藏头露尾的鼠辈,也配提‘门户’二字!”他剑势陡增,招招都带着同归于尽的狠劲——他知道自己体内的蛊虫撑不了多久,索性拼尽最后力气,为盖聂与卫庄争取时间。
另一边,章邯带着秦军铁骑赶到崖下,刚要下令冲锋,便见卫庄提着鲨齿剑从崖上跃下,剑风卷起碎石,直扑秦军阵前。“章邯,你的对手是我。”
章邯拔出腰间长剑,神色凝重:“卫庄,你以为凭你们两人,能挡住我五千铁骑?”
“能不能,试试就知道。”卫庄冷笑一声,鲨齿剑横扫而出,剑气斩向秦军的马腿。章邯连忙挥剑抵挡,却被剑气震得后退数步——他没想到,卫庄的横剑术竟比上次交手时更强了。
盖聂此时也赶到,芒种剑与卫庄的鲨齿剑并肩而立,两道剑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秦军的去路。“章邯,罗网利用秦军对付墨家,是想借你的手铲除异己,你若执迷不悟,迟早会被赵高灭口。”
章邯眉头微皱,他并非愚笨之人,这些日子罗网在秦军内部安插眼线,他早已察觉不对劲。只是赵高有皇帝撑腰,他根本无力反抗,只能沉默着挥剑再次冲上前。
就在这时,崖上突然传来玄阳君的惨叫声。盖聂与卫庄同时回头,只见玄阳君被数名杀手围攻,铁剑已经脱手,胸口插着一把毒剑,鲜血染红了他的白发。但他仍撑着最后一口气,抓起地上的铁剑,猛地刺向身后的寒鸦,将其钉在崖边的古松上。
“赵高……你赢不了……”玄阳君咳出一口鲜血,视线渐渐模糊,“鬼谷……纵横……终究……不会输……”他说完,身体一软,从断云崖上坠落,消失在翻涌的云雾中。
卫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握紧鲨齿剑,猛地冲向秦军。
盖聂紧随其后,芒种剑的红光与鲨齿剑的杀气交织,秦军阵脚顿时大乱。章邯看着崖下的云雾,又看了看混乱的战场,突然下令:“撤兵!”
秦军铁骑渐渐退去,罗网杀手见大势已去,也纷纷逃窜。卫庄站在崖边,望着云雾缭绕的崖下,沉默良久,才开口:“他终究,还是做回了鬼谷弟子。”
两人踏着晨光返回机关城时,天已大亮。天明等人早已在城门口等候,见他们回来,连忙迎上去。“大叔,卫庄先生,玄阳君他……”
盖聂看着天明,轻声道:“他走了,但他最后,选择了站在我们这边。”
议事厅里,萧何将密信烧毁,灰烬随着风飘出窗外。姬煌擦拭着霜华剑,突然开口:“赵高失去了玄阳君这个棋子,肯定还会有别的动作。我们得尽快联系项梁、刘邦他们,联合反秦势力,才能对抗罗网和秦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