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立幼儿园与建立中小学几乎是两个概念。
一个是轻资产一个是重资产，一个是管理一个是治理，一个是民生工程一个是战略工程。
土地与规划、建设标准与成本、审批与政策、师资招聘与成本、课程与教学体系先不说。
光社会舆论、青少年压力，稍有不慎就是事故，可以说容错率几乎为零。
这又不是乡镇，这是发达城市的市中心啊，一出事就是新闻，一有新闻就会形成舆论旋涡。
没有成熟完善的教育链、背后没个人顶着，谁敢建中小学啊？
所以当江辉说出这话时，会议室也是瞬间安静了下来。
杨安东以为江辉是被激成这样的，眼神不满地扫了眼李维松。
李维松见状，虽觉得范雅芳并没有说错什么，但还是用严厉的眼神示意对方闭嘴。
范雅芳明明有话要说，却只能憋着，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哈哈，江董倒也不用把责任都揽下来，要适当给我们政府一些表现的机会嘛~”李维松玩笑似的打了个圆场。
江辉注视着对方，微笑道：“其实这个念头我并非是一时兴起，在我决定办幼儿园时，我就考虑过之后的影响。
并且只要你们给予这幼儿园同样的招生标准，我还会将这些小学、中学打造成锣湖区内排名中上层次的校园。”
杨安东的中指与食指轻轻敲着椅子扶手，心里开始了谋算...
如果他能拿下区长位置，那他未来五六年肯定都会在锣湖区，中学的政绩他不知道，但小学的政绩肯定会算到他头上。
不过这些事情，现在不适合聊。
至少得确定这区长位置是不是他的后，才会去考虑。
李维松见领导不说话，也是有些犯了难。
江辉所说的招生标准——也就是三分之二都得是工厂务工人员的子女。
这种区别对待的事情，放幼儿园都已经是特殊情况了，放中小学那不纯找死吗？
舆论一起，政途全无啊！
这要是敢报上去，整个区政府都会跟着挨批。
当然，并不是没有解决办法，比如选址决胜：将中小学直接建在工厂区、务工人员聚集区。
这样，根据就近入学的义务教育基本招生原则，这些务工人员的子女自然就会成为这所学校的主要生源。
不过说归说、做归做，其中难度有多大，他这个教育局局长可太清楚了。
他又不在现在这个位置久待，没道理牵扯这种麻烦。
“我很好奇，江董既然为了那些务工人员，想来是体恤民苦之人，那又何必在锣湖做公益，去那些偏远地区做建设不是更有实打实的效益嘛~”一名皮肤有些黑的中年人说道。
江辉闻声望去，知道对方是发改局的副局长，于是朝对方点了点头，“这位领导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锣湖区作为发达城市的中心城区之一，它的标签是什么？”
“这...若是建筑标签，我会说国贸大厦、地王大厦；若论特殊意义标签，我会说锣湖口岸，因为它是与香江连接的第一通道，代表开放、联通。
若指风景名胜，鹏城水库、梧同山，算是锣湖的生态标签；当然，我更倾向于将锣湖的精神当作标签，那就是先行与包容。”
发改局的副局长说完，其他人都点了点头：中规中矩，但胜在表达流畅，算是90分的回答了。
没有听到意外回复的江辉，表情变得平淡了许多。
“哦...那如果我说锣湖还有一个贫穷的标签，你肯定会觉得很尖锐吧？”
闻言，不止发改局的副局长怔住了，其他人也都是感觉莫名其妙。
锣湖如何能与贫穷扯上关系？
“锣湖有20万的务工人员，大多聚居在城中村，他们来自全国各地。你们肯定想说，他们其实是新移民、追梦者。
但事实却是——他们九成以上都是（相对来讲）穷人！因为但凡家里有些能力的，都不会选择出来充当廉价的劳动力。”
江辉说到这，扫视一周，发现这些干部神态各异，不由笑了笑，“大家别误会，我并没有愤世嫉俗。相反，我是想为社会做贡献。
而我讲这些主要是为了回答这位领导的问题——在这里做公益其实更科学、更公平，因为...锣湖汇集着全国各地的穷人。”
这看似荒谬但又严谨的言论，也是令一众干部傻了眼。
“这...”发改局的副局长拧着他那粗实的眉毛，陷入了沉思...
一直没说话的杨安东觉得江辉的话不太讨喜，担心各部门的人对其心生意见，于是主动开口道：
“江董的言论虽有一定的道理，不过缺乏深度与合理性。好了，今天的会议就到这吧。”
会议本就接近了尾声，现在有了他的定调，各部门也就没再继续纠结这个话题。
当然，他们也不会马上就走，毕竟作为参与项目的部门负责人，本就是来和投资方碰头的，不加个联系方式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财务顾问梵梵直接找向了分管教科文支出的副局长，毕竟以后他俩得一对一对接事务。
夏宪文先是要到了李维松的联系方式，然后又去找各街道办的负责人——建幼儿园就在他们的分管地区，以后要打的交道有很多。
罗伟维与住建局、规资局、应急管理局的人聊了起来...
至于江辉，则和杨安东、发改局的副局长围在了一起。
“关于建筑招标工程的文件撰写，你得多向雷局长取取经。”
有了杨安东的发话，江辉哪不知道意思，连忙伸出右手悬在半空，“雷局长，以后得多麻烦你了，刚才的事还请勿怪啊~”
雷局长笑着与其握了握，“江董的观点令人印象深刻，错对先不论，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你是一个真正想做公益的人！”
江辉先是愣了愣，随后哈哈一笑，“雷局长倒是一眼看出了我的底色嘛~”
他本就是做公益，哪里用得着谦虚。
因为后续的对接工作，会议室内也是形成了几个聊天圈子，但有一人却好像被剩下来了一般。
范雅芳，不是她不重要，相反，她十分重要。
但架不住她是夏宪文的小姨子，实在太熟了，根本没必要现在花费时间去与其交流。
而范雅芳本人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江辉的身上。
“这个人很特别，他说建公益性质的小学、甚至是建中学，到底是真是假呢...”
毫无疑问：一个表现自信、言论奇特、心中似有大爱的男人，他具有一定的吸引力，这无关情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