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颍州之战的影响极为深远——虽然女真主力保存了下来,而非像颍昌之战那样损失惨重,但是这并不是因为金军在金兀术的指挥下应对有素,而是单纯因为这些金军跑得快运气好。
而这些败退回来的金军以及后来被岳飞释放的金军则进一步强化了“岳家军不可抵挡”的印象,尽管面对其他宋军的时候可以保持镇定,但是面对岳飞的部队的时候,大部分金军的作战欲望就不是那么强烈了。
毕竟你还能有都元帅聪明?
不止邓州的金军谨慎采取了观望的姿态,许多并非在岳家军行进路上的金军控制区的金军都对自家治下的百姓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用他们的话说就是“值此危难之际,不可动摇军心,亦不可扰乱民心”。
而且很多人做这事儿的时候甚至没有心理压力——既然岳飞已经向大家证明了只要没什么血债,投降后甚至会被放走,那么干什么要跟岳爷爷死磕呢?
至于都元帅那边怎么交代?那更好办了啊!只要说自己是力战被擒不就得了,你看蒲察世杰那样的猛士都被岳爷爷阵斩了,我们被擒拿也很正常啊!
再说韩常此前都甚至想要悄悄投降岳飞了,还是因为宋国皇帝把岳飞召回去了才作罢,都元帅不是也一样捏着鼻子忍了?韩常他还是个汉人啊!都元帅你连汉人都能宽恕,还能跟我们计较么?
......
金兀术就是这么看到唐州、蔡州的金军驻防将领跑回来求援的,对方信誓旦旦地表示宋军数量庞大,不可力敌,所以才烧了粮仓,然后带着军队向开封靠拢,以便集中兵力抵御宋军。
金兀术很想把这些胆小鬼都砍了以正军法,不过思虑再三最后还是没这么做。
毕竟此前金军已经被岳飞吓破了胆子,就是他自己也被岳飞吓得差点要过黄河,上上个冬天的南下不但没能迫使赵构议和,反而损兵折将,自己带着大军尚且如此,就不能指望带着几千人的边防将领能派上什么用场。
何况女真起家本来就短,在有都统、孛堇统帅的时候下面的猛安、谋克表现还凑活,但是一旦失去约束让其自行发挥,大部分人的表现都好不到哪去,指望他们像汉人一样搞什么“守土有责”、“以死报国”多少有点不现实。
最后看在几个人好歹是把军队带回来而不是孤身一人跑回来的情况下,金兀术决定放他们一马,把他们编入签军,等到打仗的时候就让他们带着签军去冲锋,消耗一下宋军的体力。
看那些边防将领唯唯诺诺地退下,金兀术又让人拿来舆图,想要猜测下岳飞可能行进的路线,并拟定自己的对策。
一番思索后,他认为岳飞虽然每次都把“直捣黄龙”的口号喊的震天响,不过实际上岳飞里来的军事行动都是稳扎稳打的,在收复襄阳前岳飞绝不进攻邓州、唐州这些汉水以北的城市,在收复颍昌、陈州前也不会进攻洛阳,所以这次岳飞八成还是慢慢推进,先收复沿途的城市,把自己逼迫到不得不与其进行正面决战的程度后再尝试通过野战击溃金军。
当然金兀术也不能总是在同样的事情上吃亏——他已经认识到金军现在在野战方面是打不过岳家军的了,所以他不打算如岳飞的愿,而是发挥金军的骑兵优势,尝试切断岳家军的后路补给线。
毕竟如此多的大军行动,不可能全靠自身携带的粮草,一定会通过后勤队伍源源不断输送给养,相比于岳家军,这些队伍无疑是脆弱的。
他招来完颜突合速,问对方愿不愿意带一支偏师想办法绕后,等岳飞部与自己交手后,再去偷袭宋军的粮道。
完颜突合速倒是没觉得都元帅这是让自己送死,他只是指出,唐、蔡两州已在宋军手里,按照宋军的行军速度,怕是再过几日就要打到许州了,韩世忠、刘琦这些人虽然被判断为疑兵,不过随时可能变成真的大军,自己带兵去断粮道,怕是成功的希望不大。
而且如今已经是春夏交接的时候,若是时间拖延,再下几场雨,道路泥泞起来,儿郎们的马怕是吃不消。”
“吃不消也得消。”金兀术说,“女真已经不是起家时候的女真了,虽然这些年还有些名声残余,但是你我都知道,勇士们的堕落速度超乎想象,若是再输上两次,他们就不只是怕岳飞,该连其他宋军也怕上了,所以我们这次一定要打败岳飞,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在所不惜。”
他忽然冷笑一声:“某算过了,岳家军十万之众,每日至少要耗粮三千石。他们从鄂州出发,沿途州县虽有百姓接济,终究是杯水车薪。眼下唐州、蔡州的粮仓都被那几个废物烧了,他们的粮道必然拉长到淮河以南。”
完颜突合速忍不住插话:“那若是宋军占了几处州县后就停滞不前呢?”
“岳飞肯定不会只满足几个州县。”金兀术起身走到帐门口,望着天边残月,“他们若是不前进那更好,某要你把沿途的井泉都填了,等将来岳飞在开封碰了钉子,不得不撤军的时候,他们沿途就没有水喝,人不喝水,再健壮的汉子也撑不住,我看他还怎么以步克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