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带头,是之前就有些妇女会的干部带着妓女去工坊改造,然后我就跟风一起去了……”黄徽音解释道:“我们妇女会做过调研,那些平日里积极参加劳动,多生产、多积蓄的妇女,不仅在家里地位相对较高,本身就比较独立,较少受纲常礼教的压迫,而且因为家中男女都参与劳动,夫妻之间收入较为接近,家庭也比较宽裕,因此家庭关系也更好。”
“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我记得侯先生您就曾经写过文章,追求人身的真正解放和独立,必然要优先解决经济之独立,红营作为生产队的职责,就是帮助群众百姓在经济上摆脱被动受支配和人身依附的地位,由此才能彻底的铲除剥削压迫的根基,继而发展至全民的思想觉醒和人身独立。”
侯俊铖点点头,嘴角的笑意更浓,黄徽音没有注意到侯俊铖的表情变化,继续分析着:“在我看来,妇女会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根源就在这上头,即便是在妇女会之中,其实我也发现,相对而言,那些搞空浮、搞形式,脱离实际脱离群众的,多半都是小家碧玉、书香门第之类的小知识份子出身。”
“她们读过一点书,但是一方面她们的学识又没法支撑起她们去进行深入的研究,另一方面,她们又因为家庭相对富足,自小没有参与过劳动,她们人身上因为红营的政策得到解放,但思想上实际上还是依附于他人,她们不愿、或者没有胆量去谋求以个人劳动取得经济独立,还是将自己经济独立、获取美好生活的期望,寄托于别人的身上。”
“她们明面上反男,把一切苦难推到男子身上,却是借此抱团谋求特权,借着‘补偿’的名义索取财产,一面说男人怎么怎么坏,可一旦有和红营的高官干部接触的机会,又挖空心思的去取悦他们,试图借此一飞冲天,甚至于甘心去当别人的外室。”
“这种行为,本质上就是在思想上还把自己当作了他人的依附,是幻想着不劳而获,是想着靠别人达成自己在经济上的需求……”黄徽音顿了顿,语气有些犹豫迟疑,继而又变得略显坚定:“但我认为,这一类的人…….声量很大,影响和很坏,但其实并不占主流,就像我之前所说的那般,妇女会里搞这一套的主要是一些小知识份子,而更加广大的底层女性呢?参与的其实不多。”
“因为她们要优先解决生活和温饱问题,要解决温饱和生活问题,就必须参与劳动,她们不像那些小知识份子一样有一定的家产,手停口停,不劳动就得饿死!”侯俊铖微笑着的提点着,黄徽音这番分析根源于他的文章,也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头:“所以像那一类的发声,具有鲜明的阶级性特征,除了极端激进的论点,就是一些难以复刻的非集体性的女性解放策略。”
“一如你之前说的嫁给我们的干部高官、乃至于给我们的干部高官做外室,包括之前那些索要家财的‘妾室’,基本针对的都是有产家庭,本质上还是走的阶层化、精英化的路子,这些东西,根本无法适应大多数妇女的现实情况,得利的只是一小部分,损害的却是真正处在弱势地位的沉默的大多数!”
侯俊铖顿了顿,微笑着环视了一圈周围:“而红营的政工策略,从来都是团结大多数、抵制一小撮,所以我们的妇女工作,从江西起家开始,就是以公共服务和职工权益为重点,保证大部分妇女基本的温饱,在此基础上保护其参与劳动、获取报酬的权益,引导其由经济独立继而人身和思想上独立。”
黄徽音认真的点点头,继续说道:“我也听说了,江西的妇女工作搞得最好,不仅是因为江西是老根据地,思想教育比较充分,还是因为江西的兴商兴工兴农搞在最前头,农家妇女也能参与大生产运动、参与合作社,凭工分获得粮食和现金报酬,工坊之中有大量女工,成为有收入的产业工人,成为‘劳动模范’,妇女能通过劳动报酬独立生活,自发地就对‘换亲’、‘童养媳’、‘裹足’之类的陋习进行抵制,妇女会才能因势利导。”
“所以,我觉得搞妓女改造、搞妇女工作,就更应该带着她们去参与劳动,要让她们有了一门手艺,于经济上有独立的可能和选择,然后才能让顺势去进行思想教育,让她们放弃那些人身依附的思想,渐渐转变为自主独立的思想。”
“不愧是亭林先生的爱女,思想上的进步就是快!”侯俊铖微微一笑:“你已经走到前头了,我给你透个风,过两天执委会专门下文件,针对的就是江南地区的妇女解放和改造工作,定个调子——生产是妇女解放的中心环节,要求妇女会的干部要重视妇女的生产经济工作,要深入基层,成为妇女生产劳动的组织者,妇女会的重心也要放在妇女个体融入集体生产劳动的组织和研究上。”
“对于那一类反男厌男的思想,正式定性为虚浮于表面解放的形式主义和割裂妇女个体和集体的主观主义,并对其进行批判,并且之前留在江西的牛委员,这次前来江宁,也会带来一批江西妇女会的干部,主持对江南地区的妇女会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整风教育,这次整风教育,我们很可能会淘汰掉一大批妇女干部。”
“我就说,之前妾室解放运动搞出那么大的乱子,执委怎么会一点动作都没有?”黄徽音一副了然的模样:“执委若是对这种思想放任不会管,她们那一类人声量那么大,总会带着一些妇女跟着走歪路。”
“走歪路不可怕,有些人啊,不挨上一巴掌,不会清醒过来的!”侯俊铖略带无奈的摇了摇头:“还是那句话,只有稳稳站在最广大的群众那一边,再歪的路,终究还是能拐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