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非洲。
九月的萨赫勒地区,热浪如同实质,炙烤着这片红褐色的土地,沙尘几乎从未落定。
在名为“卡萨拉姆共和国”的边境地带,一座庞大的多国联合部队前进基地就突兀地矗立着。
营地四周,高高的铁丝网围墙外,零星聚集着一些面黄肌瘦的当地百姓,他们眼神麻木又带着一丝好奇,远远望着这片突然出现的钢铁丛林。
营地内,则是另一番景象。
数十面不同国家的旗帜在干燥滚烫的热风中猎猎作响。
重型卡车和步兵战车驶过,卷起漫天尘土,给所有东西都蒙上了一层灰黄的面纱。
美利坚特别防御处最新部署的“鬣狗”轻型机甲迈着液压驱动的机械步,在营地通道间巡逻,发出沉闷的声响,其肩部的自动武器站令人望而生畏。
一队队来自不同国家的士兵,穿着各色作战服,脸上带着疲惫与警惕,正在进行调动或集结。
远处停机坪上,Uh-60“黑鹰”和“支奴干”运输直升机不断起降,巨大的旋翼掀起一阵阵沙暴般的尘土,轰鸣声震耳欲聋。
哨塔上,哨兵们操作着重机枪,冰冷的枪口扫视着营地内外的一切动静,空气中弥漫着柴油汗水和紧张临战的气息。
尽管这样,但那些滞留围观着的百姓却依旧在四周徘徊,没有离去。
自从那位自封为“保护者”的曼菲桑得将军发动军事政变,成功推翻上一届民选政府自任大总统后,卡萨拉姆便坠入了新的深渊。
曼菲桑得通过铁腕高压手段迅速稳定了局面,包括但不限于出动于军队和秘密警察对反对派和支持前政府的部落进行系统性清洗和镇压,首都的广场上就曾不止一次公开处决所谓的“叛乱分子”,恐惧取代了法律,成为维持统治的工具。
尽管以前是法律跟纸糊一般,没有多大大用处。
可,
一个烂到骨子里的规则总比毫无规则要强。
以前还能苟活,现在只能等死了。
而面对这非洲小国的惨象,联合国维和部队却无法介入。
那位目不识丁的新总统背后似乎有高人指点,说什么依据国际社会普遍认可的“主权原则”,作为一个联合国会员国,其合法政府,即便通过政变上台,但只要其有效控制了全国并得到非盟等地区组织某种程度的默认有权接受或拒绝任何外部军事力量的进入。
于是,在曼菲桑得的政权以“反对外部干涉内政”、“维护国家主权完整”为旗号,坚决拒绝了联合国安理会关于部署维和部队的提议,并成功地争取到了安理会中某些常任理事国的默许或否决,最终将联合国挡在了国门之外。
因此,这里的百姓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那些象征着缓和与援助的蓝色头盔,那些不同肤色常常分发糖果和药品笑容可掬的异国士兵了。
然而这一次,基地里到来的人却截然不同。
里面的军人戴着的不是蓝色贝雷帽,而是各式各样的战斗头盔和护目镜,他们的脸上没有笑容,只有被风沙和警惕勾出来的冷峻。
他们虽不像曼菲桑得的军队那样胡乱杀人,但也会严厉地挥手,用听不懂的语言和明确的肢体动作驱离靠近的民众,警告声通过扩音器冰冷地回荡。
但对这些在饥饿和绝望边缘挣扎的百姓来说,恐惧早已被求生的本能压倒。
这座由钢铁水泥和巨大帐篷构成的基地,每天产生的垃圾里藏着无尽的“宝藏”。
吃剩的单兵口粮包装、偶尔丢弃的瓶装水、甚至是一些损坏的衣物…只要能扒拉出来一点,就又能多活几天。
于是,他们像戈壁上的秃鹫,冒着被呵斥甚至被警告射击的风险,依旧在沙尘中徘徊不去,目光紧紧盯着那铁丝网后的“富饶”之地。
希望里面的人,能发点慈悲。
......
“这国家已经确定是有天道众在背后操纵对么?”
一架直-8J\/S运输直升机巨大的旋翼轰鸣声中,一袭便服的澹明稍稍探出目光,透过舷窗朝着下方无垠的枯黄土地望去,神色莫名。
一名随行的情报尉官用力点了点头,提高了音量以压过引擎的噪音:“是的!我们多方情报交叉验证,这里有大量天道众活动的确凿痕迹,从武器流转、人员调动到一些非自然的能量残留,都指向他们。”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那个通过政变上台的总统曼菲桑得就更不用说,有直接证据表明,他的整个夺权过程都得到了天道众在资金、武力和超自然手段上的全方位支持。”
“可以说,他就是天道众摆在明面上的傀儡。”
“跟其他几个同样确认背后有天道众的国家一样。”
“不过,”尉官神情变得严肃:“从战略位置和我们破获的信息来看,这个卡萨拉姆共和国绝对不止是那几个国家那样是个天道众的普通据点。”
“如果我们的情报是真的,那它就是目前发现的通往天道众在非洲腹地那个所谓‘幽都’的最关键门户,拿下它,我们才能真正敲开通往他们核心地带的大门!”
澹明点了点头,没有再出声。
他沉默地凝视着下方掠过的景象。
龟裂的土地、稀落的枯草、以及远处那些低矮破败仿佛随时会被风沙吞没的泥坯房屋,神色有些复杂。
大多数人对这个国家的认知,往往来自于新闻中几秒钟的画面或报告中的几行文字。
知道这里贫穷、动荡、充满苦难,但总以为至少还有国际社会的援助,维和部队的蓝色头盔至少还能带来一丝微弱的秩序,让人们勉强活下去。
然而,只有当真正飞越这片土地,亲眼目睹这无边无际的荒芜与死寂,才能深切地体会到,媒体所展现的残酷与现实相比,竟显得如此苍白,那些镜头之外的真相,比任何描述都要沉重数十倍。
尤其是在联合国维和部队被强行拒之门外,天道众的阴影彻底笼罩这片土地之后。最后一点秩序与希望也随之崩塌。
战争与硝烟从未真正离开过这里,贫穷与疾病更是如同呼吸般寻常。
和平年代的阳光,似乎从未照耀过这片土地。
而现在,战争,又要开始。
......
基地停机坪,灼热的风卷起沙尘,拍打在每一位伫立者的身上。
上百位身穿神州陆、海、空三军笔挺常服的年轻人,正以严整的军姿列成数个小方阵,神色严肃地等待着。
他们不是仪仗队,而是神州特别防御处麾下最精锐的力量神机营与黑冰台的行动干员。
就在不到一小时前,他们才刚刚参加完与先期抵达的美利坚等盟国部队的联合见面会。
一场旨在缓和气氛增进了解的非正式欢迎宴席。
此刻,许多人礼服上似乎还残留着宴会上食物的淡淡香气与酒水痕迹。
然而,一道紧急命令让他们来不及换下这身象征礼仪与身份的礼服,便以最快速度集结于此。
“听说国内昨天临时派了两位顾问过来指导作战?”
队列中,一袭海军白常服少尉军衔的齐宣好奇道:“怎么那么突然,要是早个一两天都能跟这么我们一起出发了。”
“可能是情报又有变化了吧,这不就更说明了国内对这次清剿天道众的重视。”橄榄绿军装中尉军衔的常书桓答道。
“二百御直加一个指挥使,还不够重视么,要不是天道众的据点多,二百撒开怕会有漏网之鱼的话,我们都不用上场了。”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每个人分工不一样。”同样是橄榄绿但是少校军衔的缉亭摇摇头道:“既然上级有安排,那就一定有他们的用意,等着就是。”
“就是觉得奇怪。”齐宣哼哼道:“我们也才到了两个小时,前脚刚到,后脚顾问就跟着来了,给人就是感觉很匆忙的样子,而且呀,咦....”
正说着,几支队伍的吸引了她的目光。
“他们怎么也来了?”
缉亭顺着目光望去,脸上也有些诧异。
只见以美利坚为首的几个西方国家队伍还有亚洲司的几个国家特别防御处这次带队的负责人都过来了。
而神州这次负责带队的副署长刘伟光也带着几个助手迎了上去,寒暄了起来。
不多时,便一同列席,看架势竟像是在一同列队迎接。
当常书桓忍不住低呼:“我没看错吧?”
“看来这次来的应该是大人物。”空军蓝上尉军衔的齐桓收回目光望向天边,眉头一挑:“好像快到了。”
缉亭摇摇头,目光扫过那群前来迎接的各国领队,眼神微凝:“不一定,如果来的只是行政级别高的顾问,按照惯例,出面接待的应该是相应级别的外交或参谋官员,而不是他们。”
“你看清楚,现在过来的,全是各国一线作战部队的队长、大队长,真正的高层指挥官,一个都没见到,这阵仗,不像是官方安排的正式接待流程。”
一旁的橄榄绿佩上尉军衔的洛瑶闻言,疑惑道:“不是官方安排?那他们是……自发的?”
缉亭轻轻颔首,示意她仔细观察:“你看看这些人,是不是觉得有些眼熟?”
齐宣、常书桓几人一愣,纷纷仔细望去。
果然,那些站在最前面的美利坚、英吉利、法兰西、印联邦……一张张面孔逐渐与记忆中的某个画面重合。
“是他们……”齐桓恍然:“上次尼泊尔遗迹事件……”
“对,都是在尼泊尔并肩作战过,或者说…被那个人救过的人。”缉亭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我好像知道来的顾问是谁了。”
其余几人也纷纷点头。
“俺们也知道了。”
天际尽头,直升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一个黑点正在迅速放大。
不多时,一架涂装着神州军方徽记的直升机稳稳降落在停机坪中央,螺旋桨缓缓降速,卷起的漫天沙尘逐渐平息。
舱门“咔哒”一声打开。
早已等候在旁的各国领队们立刻收敛了谈笑,神色一正,纷纷快步迎了上去。
缉亭几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嘴角的笑意几乎快要压抑不住,期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然而,从舱内迈步而出的,却是一位身着深色冲锋衣身姿高挑利落的女子。
她利落地走下舷梯,随意地捋了捋被风吹乱的长发,露出一张清丽却带着几分疏离的面庞。
她身后,舱门内空空如也,再无人走出。
热烈的迎接气氛瞬间凝滞了一下。
众人脸上都浮现出错愕,还有一丝疑惑,目光不由自主地向机舱内探寻。
似乎感知到了所有人的疑问,安安朝着前来迎接的神州特别防御处副署长握手打了个招呼,便朝着身后的领队们道:“他说很害怕这种场面,让大家见谅一下,有空请大家吃饭,现在他已经在外面了。”
众人再度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