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半，天边刚泛起鱼肚白，程家老宅的朱漆大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管家林叔裹紧藏青色的外衫，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结成霜。
他搓了搓手转身对身后列队的佣人们拍了拍掌：\"都打起精神来，今天可是元宵佳节，老爷特意吩咐要办得热闹些。
老宅的飞檐上还挂着除夕时的大红灯笼，此刻在微明的晨光中轻轻摇曳。佣人们鱼贯而入，有的拿着崭新的窗花，有的抱着刚从花房搬来的水仙，还有的提着装满糯米粉和芝麻馅的竹篮。厨房里很快传来\"咚咚\"的剁馅声，混合着女佣们压低的笑语。
管家，东厢房的窗帘要换吗？\"一个扎着马尾的年轻女佣问道。
管家说道：换，全都换成那套绣着金线牡丹的。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清单，老爷说了，今天路家要来，半点马虎不得。
二楼的主卧内，程老爷子已经醒了。他披着墨蓝色的睡袍站在窗前，望着院子里忙碌的身影。玻璃上结着薄霜，他用指节轻轻叩了叩，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五十年前那个元宵节，他第一次带夫人回老宅时的情景。夫人最爱那套牡丹窗帘，说喜庆。
程老太太也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色，挽着程老爷子的臂膀说道：今天你老伙计一家要来，你准备好伴手礼吗？
程老爷子说道：嗯，上好的红茶。
程老夫人笑着说道：你们啊，就知道茶，茶
程老爷子看着老伴，笑着说道：到了我们这个年龄，只有茶，才是我们享受的东西。
程老太太看着老伴，无奈的摇头
这时候卧室外面的门敲响，砰，砰，砰
程老爷子说道：进来
保姆张妈端着参茶进来，见老爷子和老太太站在窗前，连忙放下托盘去取厚外套。恭敬的对程老爷子和老太太说道：老爷，太太这么早起。
程老太太说道：哎，人老了，睡不踏实。
程老爷子接过参茶抿了一口，热气氤氲中，他眼角细密的皱纹舒展开来，说道：曦丫头他们还没有起吗？
张妈说道：小姐和路少爷还没有起床，不过夫人去过小姐的房间，让小姐和路少爷好好休息，
张妈拉开厚重的窗帘，晨光一下子涌进来，照亮了床头那张全家福。照片里程曦穿着淡粉色的旗袍，挽着路皓辰的手臂，笑得温婉。
程老爷子走到衣橱前，手指在一排唐装上逡巡，最后选了件暗红色的：\"今天穿这个吉利。\"他顿了顿，\"对了，让厨房多准备些程曦丫头爱吃的桂花糖藕，她现在一个人吃两个人的饭。\"
楼下忽然传来一阵骚动。程老爷子探头望去，只见院门外停下一辆黑色轿车，车门打开，先伸出来的是一把墨绿色的长柄伞，接着一个修长的身影走出来，他绕到另一侧，小心翼翼地扶出一个裹在白色羽绒服里的女子。即使隔着这么远，程老爷子也能认出那是自家孙媳妇曼夕微微隆起的小腹。
\"这两个孩子，怎么提前回来了？\"程老爷子连忙往楼下走，木质楼梯在他脚下发出沉稳的声响。
院子里，程曦哥哥正为曼夕拂去发丝上的雾水。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高领毛衣，外搭黑色羊绒大衣，衬得整个人愈发挺拔。曼夕的脸被冷风吹得泛红，像抹了胭脂，她笑着躲开程曦哥哥的手：\"别闹，痒。\"
程曦哥哥对曼夕说道：医生说了你不能受凉。
程曦哥哥固执地将自己的围巾解下来，一圈圈绕在曼夕脖子上。那围巾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龙涎香，曼夕低头时，睫毛在脸颊投下细小的阴影。
曼夕说道：\"爷爷！\"她抬头看见站在廊下的程老爷子，眼睛一亮，提着裙摆就要跑过去。
程曦哥哥对曼夕说道：\"慢点！\"
程曦哥哥和程老爷子异口同声。老爷子三步并作两步下了台阶，程曦哥哥则一把揽住妻子的腰。
程老爷子打量着孙媳妇红润的面色，满意地点点头：\"检查结果怎么样？\"
曼夕对程老爷子说道：医生说宝宝很健康。曼夕抚摸着肚子，眼睛里漾着温柔的水光，\"就是有点活泼，昨晚踢得我睡不着。\"
程曦哥哥接过话茬：医生建议多补充铁质，还开了些孕妇维生素。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这是检查报告，爷爷要过目吗？\"
\"你这孩子，我还能不信医生？\"程老爷子嘴上这么说，手却已经接过了文件袋，快进屋吧，外头冷，一会路家人要来
程曦哥哥对程老爷子说道：好，那爷爷，我去准备准备。
程老爷子说道：把曼夕送回房间去。程曦哥哥笑着说道：知道了爷爷
正说着，管家匆匆走来：\"老爷，路家来电话，说路老爷子想提前过来，跟您商量些事情。
程老爷子对管家说道：好知道了，下去吧。
程曦哥哥和曼夕对视眼，对程老爷子说道：爷爷我们先回去了。
程老爷子对程曦哥哥说道：去吧。
上午10点左右路皓辰搀扶着程曦从二楼走了下来，路皓辰小心翼翼的搀扶着程曦，一边搀扶着一边柔情的对程曦说道：小心台阶。
虽然楼梯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但是路皓辰还是担心程曦不小心踩空，摔倒。
程老太太与程夫人坐在黄花梨沙发上，戴着一副老花镜，看着手中的报纸，那报纸是英汉双语的报纸，时尚报纸。
程夫人端着咖啡杯，喝着咖啡，抬头看女走了过来，亲切的对二人说道：曦曦醒来了。
程曦对程夫人撒娇的 说道：妈
程夫人笑着摇头对程曦说道：这孩子
客厅的众人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时间过的很，转眼间来到中午11点左右程老爷子对管家说道：\"让他们来吧，正好一起用午饭。\"程老爷子转向孙女，\"曦丫头，你去厨房看看菜单，有什么想加的尽管说。\"
程曦乖巧地点头，却在爷爷转身后狡黠地眨眨眼：\"我去偷吃刚出锅的汤圆。\"路皓辰无奈地笑着摇头，伸手替她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
上午11点，老宅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廊檐下挂满了花灯，有金鱼、荷花、宫灯，最显眼的是正厅门前那对半人高的走马灯，转动时映出\"百年好合\"的字样。佣人们正在院子里支起一张巨大的圆桌，铺上绣着缠枝莲的桌布。
程曦坐在西厢房的小客厅里，面前摊开着几本婚礼杂志。她手指停在一款复古旗袍式婚纱上，眉头微蹙：\"这个腰线会不会太紧了？到时候我可能还没完全恢复...\"
路皓辰从身后环住她，下巴轻轻搁在她发顶：\"你穿什么都好看。\"他的手掌覆在她的小腹上，\"不过我更希望你舒服。\"
窗外忽然传来汽车鸣笛声。程曦起身撩开窗帘，看见三辆轿车依次驶入院内。打头那辆劳斯莱斯里，路老爷子拄着紫檀木手杖走了下来，身后跟着路老夫人和路家人以及的助理。
路皓辰笑着说道：爷爷他们来了
程曦噗嗤一笑：哎，爷爷为什么今天这么隆重啊，是不是为我们的婚礼，准备策划啊
路皓辰握紧她的手：对是的
程曦眼眶微热，还没来得及说话，房门就被敲响了。张妈在门外说：\"小姐，老爷让您和姑爷去书房，说是有要事商量。\"
程曦对门外的张妈说道：知道了
书房里弥漫着龙井茶的清香。程老爷子和路老爷子分坐在红木太师椅上，中间茶几上摊开着几张烫金请柬样本。
路皓辰的父亲路先生站在窗边打电话，语气严肃：\"安保必须到位，每个宾客都要核实身份...\"
\"来，曦丫头坐这儿。\"程老爷子拍拍身边的座位，\"我和你路爷爷正商量婚礼的事。\"
路老爷子笑眯眯地捋着胡须：\"我找了香港的设计师，婚纱用法国蕾丝，场地定在半岛酒店，你们觉得如何？\"
程曦惊讶地看向路皓辰，后者显然也刚知道这个安排：\"父亲，会不会太铺张了？我们原本打算...\"
\"打算什么？就请几桌亲戚吃个饭？\"路老爷子瞪眼，\"我们路家娶媳妇，怎么能马虎？上次订婚宴被那个疯丫头搅和了，这次必须办得风风光光！\"
程老爷子轻咳一声：\"老伙计，孩子们有自己的想法。不过安保确实要加强，宾客名单也得重新拟定。\"
\"我已经让助理筛了一遍。\"路先生挂断电话走过来，递给程曦一份名单，\"你看看有没有要删减的。\"
程曦接过厚厚的文件夹，手指微微发抖。路皓辰安抚地搂住她的肩，对父亲说：\"爸，曦曦现在需要休息，这些事我们可以慢慢商量。\"
\"不行，好日子得提前订。\"路老爷子从怀里掏出一本老黄历，\"八月初八是个黄道吉日，曦丫头那时候已经出月子了，孩子也可以见人了。
程曦脸一红，小声说：\"医生说预产期在4月底，应该...应该可以...\"
书房里的讨论越来越热烈。两位老爷子为请柬用金色还是红色争执不下，路先生坚持要请交响乐团，而程曦悄悄在名单上划掉了几个远房亲戚的名字。路皓辰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忽然凑到她耳边：\"累不累？要不要溜出去透口气？\"
程曦感激地点头。两人借口去看午餐准备情况，悄悄溜出了书房。
院子里阳光正好，腊梅的香气若有若无。程曦深吸一口气，忽然指着厨房方向：\"快看！\"
厨房窗外排着一列小竹筛，里面晾着刚包好的汤圆，雪白滚圆，像一串珍珠。路皓辰趁四下无人，飞快地偷了一个塞进程曦嘴里。芝麻馅立刻溢出来，沾在她的唇边。
\"甜吗？\"他低声问，拇指轻轻擦过她的唇角。
程曦点点头，忽然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亲了一下：\"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一直这么护着我。\"程曦的眼睛在阳光下像琥珀一样透明，\"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排场，都是为了让我爷爷和你爸开心。\"
路皓辰凝视着她，忽然说：\"等宝宝出生后，我们去马尔代夫吧，就我们四个人。我给你补一个真正的蜜月，没有宾客，没有演讲，只有海风和星空。\"
程曦正要回答，林管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姐，姑爷，午餐准备好了。老爷让请各位移步餐厅。\"
午餐是丰盛的家宴。程老爷子特意吩咐做了程曦最爱的八宝鸭和蟹粉狮子头，路老爷子则带来了珍藏二十年的花雕。席间两位老人推杯换盏，已经开始讨论孙辈的教育问题。
\"男孩就送去伊顿公学，女孩的话...\"路老爷子红光满面。
\"爷爷！\"程曦嗔怪地打断，\"宝宝还没出生呢。\"
路皓辰在桌下握住她的手：\"不管是男孩女孩，健康快乐最重要。\"
午后，婚礼策划师带着十几本相册来到老宅。程曦被各种婚纱款式晃花了眼，最后疲惫地靠在路皓辰肩上睡着了。路老爷子见状，连忙示意众人放低声音。
\"让孩子休息吧，我们老人家自己商量。\"程老爷子轻声说，示意张妈取来毛毯。
傍晚五点，三辆商务车停在老宅门口，载着两家人前往\"金陵春\"饭店。这是城里最老牌的高档餐厅，以淮扬菜闻名，今晚特意为程路两家清空了顶层包厢。
包厢门一打开，程曦就惊叹出声。整个空间被布置成古典园林的风格，假山流水间点缀着数百盏宫灯。正中央的圆桌上，青花瓷餐具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这是...\"程曦转向路皓辰。
\"元宵节惊喜。\"他笑着引她入座，\"我托人找了苏州的匠人，花了半个月才运过来。\"
路老爷子得意地捋着胡须：\"皓辰这小子，总算开了窍。\"
侍者开始上菜。先是八味冷盘，水晶肴肉、醉鸡、熏鱼、蜜汁莲藕等精致地摆成花瓣形状。接着是热菜：清炖蟹粉狮子头、松鼠桂鱼、文思豆腐...每一道都像艺术品。
程老爷子举起酒杯：\"今天是团圆的日子，咱们两家人难得聚这么齐。来，先干一杯！\"
觥筹交错间，路老爷子忽然正色道：\"老程啊，趁着今天高兴，我想正式说说两个孩子婚礼的事。\"
包厢里顿时安静下来。程曦感到路皓辰的手在桌下握紧了她的。
\"上次的事是我们路家对不住。\"路老爷子语气诚恳，\"这次一定给曦丫头一个体面的婚礼。三月初八的日子你看怎么样？\"
程老爷子沉吟片刻：\"请柬要早点发，尤其是那些政商界的朋友，档期都排得满。\"
\"安保我已经安排好了。\"路明远插话，\"从酒店大堂到宴会厅，三层安检，绝对万无一失。\"
程曦听着长辈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转头看向路皓辰，发现他正凝视着自己，目光温柔似水。
\"紧张吗？\"他低声问。
程曦摇摇头，将他的手拉到自己的腹部：\"宝宝刚才踢了一下，好像在说'我愿意'。\"
路皓辰笑了，眼角泛起细纹。他凑近她耳边，声音轻得只有她能听见：\"等婚礼结束，我们就去那个有海风和星空的地方，我教你潜水。\"
侍者此时端上一盘晶莹剔透的汤圆，每人面前放了一碗。路老爷子兴致勃勃地介绍：\"这是金陵春的招牌，黑芝麻馅里加了桂花蜜，曦丫头尝尝。\"
\"元宵节快乐。\"路皓辰举杯，与程曦的轻轻相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