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千凌依旧没能说出话来,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已经被顾千寒逼迫的无话可说。
他只能转身,朝外走去。
顾千寒看着他的背影,眼神一片冷漠。
他原本跟家里的人关系也不怎么样,要不是重生了两次,知道大哥大嫂都惨死两次,他也不会跟他们两个说那么多话,更不会对他们有额外的包容和忍让。
可事实证明,他从前是对的,他的冷漠从来都不是单方面的,因为大哥大嫂也一直防着他。
只是沈晚棠没有嫁进来之前,明面上做坏人的那一个,一直都是母亲,而大哥大嫂都在做好人。
是沈晚棠嫁进来之后,日日去主院请安,替他孝顺父亲母亲,她事事做的周全,无可挑剔,是一个连母亲也挑不出错处的儿媳妇,以至于母亲再想做坏人,都找不到由头了。
母亲没办法做那个坏人了,所以大嫂自己坐不住了,终于露出了她的真面目。
大哥也一样,从前大哥都是劝解母亲的那一个,母亲但凡打骂他,大哥就会站出来替他说话,会护着他,会把自己的银子悄悄塞给他用。
可现在,大哥用沉默表明了,他也不肯让阿棠来管家,不肯让阿棠触碰国公府的核心利益。
大哥防的是阿棠吗?
当然不是。
大哥防的,是他这个弟弟。
背后,响起一道清澈温和的嗓音:“大哥这么就走了吗?怎么没请他进来喝茶?”
顾千寒回过头,一把将人拉进了怀里。
阎嬷嬷见两人如此亲密,立刻就带着丫鬟们下去了。
房门被关上,屋子里只剩了小夫妻两个,顾千寒紧紧圈住沈晚棠的腰,淡漠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不满:“他喝什么茶,什么都不用给他喝!你以后少跟他接触!”
沈晚棠在他怀里仰起头,一脸无辜的问:“你突然发什么火?你大嫂去找你,你都好生招待,还让她进你书房,你大哥来了,却不让进屋,不让喝茶?这是何道理?”
顾千寒表情一滞,随即认错:“是我不对,以后我都不让进了,夫人可否在这件事情上放我一马?”
沈晚棠语气轻松:“夫君说哪里的话,这都是小事,哪里谈得上放你一马,我本来也没当回事呢!”
顾千寒无奈的看着她,她没当回事才怪呢,她逮着机会就拿这件事刺他,已经把他扎的满身都是窟窿了,还生怕他不疼,刚才又故意火上浇油,说要请顾千凌进来喝茶。
但在哄人这方面,顾千寒颇有些无师自通,他没跟沈晚棠讲道理,还是继续认错。
“都是我的错,阿棠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回,今日你又受了委屈,替我背锅,也是我不对。但你放心,我绝不会上孟云澜的当,她说什么我都不会信,她挑拨离间我也全都能识破。”
沈晚棠笑了笑,她倒是没觉得顾千寒连孟云澜的挑拨离间都识不破,不然就太辜负他天才的名头了。
她只是觉得,顾千寒可能会因为心痛他大哥大嫂前面两世惨死的遭遇,而纵容他们的很多行为。
他要是纵容他们其他的事,她也不会管,可要是他纵容他们欺负到她头上,那她可不会客气。
因为不管他们顾氏一族的人死多少次,都不是她的错,她不该为他们的事承担后果,更不该因此受到委屈。
她没有像以前一样回抱顾千寒,而是伸手推开了他:“你罚了你的手下和小厮,结果孟云澜非说是我罚的,把苛待下人的帽子扣到了我头上。”
顾千寒被她推开,怀里空了,心里也空落落的:“阿棠,这件事……”
沈晚棠打断他的话:“而且我的丫鬟刚才已经告诉我了,这事儿孟云澜已经闹的满府皆知了,我狠辣刻薄的名头,算是让孟云澜给坐实了。”
“府里人人都在议论我,说我这个不好那个不行,说我的夫君也不待见我,所以不肯让我进你的书房,说的我夫君对大嫂多好多好,所以不但她能进你的书房,连她的丫鬟嬷嬷也能进。”
“偏偏,我一回来,就看到你们两个在那里拉拉扯扯,好不亲热,你们国公府的风气竟是这样的吗?嫂子和小叔子,这么不避嫌吗?”
顾千寒头有些大,他急忙解释道:“我没和她拉扯,是她非拦着我不让我走。”
“我不信你推不开她一个弱女子。”
“我只是……不想让她太没脸面。”
沈晚棠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她连语气也变得很淡:“她不能没有脸面,所以,没有脸面的那个人,就只能是我。顾千寒,好的很啊!”
顾千寒看她这个表情,心里有些慌,刚才的那种空落感越发强烈了。
他拉过沈晚棠的手,放在掌心里握紧:“不是这样的,阿棠,谁都没有你重要!”
沈晚棠想把手抽出来,试了两次都没能抽动。
他的掌心很热,而她的手却很凉。
她还是猜中了,一向冷酷的顾千寒,在面对惨死过两次的大哥大嫂时,也会痛惜心软,也会格外纵容。
而她,每一次都死在了顾千寒后面,所以他对她没有这样的情感,所以他在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牺牲她的颜面,保全他大嫂的颜面。
她跟一个死过两次的人,要怎么争?
太可笑了!
沈晚棠自负聪颖,又有重生这样逆天的气运加身,在嫁进来之前,她打死都没想到,她遇到的一个无法战胜的女人,会是顾千寒的大嫂!
她的心底不知道第几次冒出来这个念头——重生,不是上苍的奖赏,是惩罚!
“唉。”
沈晚棠发出一声叹息:“你出去吧,去忙你的大事就好,你和你大哥大嫂的事,我不会再过问。只是这一次,我不希望自己死的太快,我不想再重来了,够了。所以,请你务必成功。”
顾千寒察觉到了她在推开他,察觉到了她的疏离。
他心里的空落,变成了丝丝缕缕的痛楚。
他怀疑他在失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