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们都没注意到李珲低头时的阴冷眼神,那眼神恨不得将在场的人都杀了. . . . . .。
冯懦见光海君认罪,大臣们也无异议,缓缓颔首:“殿下既知罪,便需言行一致。本使与姜副使会留在汉城,监督殿下履行承诺。若殿下再有二心,休怪大明无情。”
姜曰广上前,将诏书递到光海君面前:“陛下,请接诏吧。”
光海君颤抖着接过诏书,指尖触到绢布上的墨迹,只觉滚烫。殿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一缕阳光透过殿门的缝隙照进来,落在诏书上,也落在满殿跪倒的君臣身上。冯懦走到殿门处,转身看向光海君:“殿下记住,大明与朝鲜,唇齿相依。唇亡,则齿寒。若朝鲜能真心事明,大明必不辜负朝鲜;若朝鲜背明,大明亦能护朝鲜,亦能. . . . . .亡朝鲜。”
说罢,他与姜曰广并肩走出殿门,留下光海君与满朝文武在殿内,对着那道明黄诏书,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庆会楼外的雪地上,两行深深的脚印从殿门延伸向远方,如大明对朝鲜的期许,沉重而坚定。光海君看着那脚印,心中突然明白:他所谓的“中立”,不过是自欺欺人;朝鲜的平安,从来都与大明紧紧相连,从未有过第二条路可走。
但今日这屈辱太大了,都快赶上当年壬辰倭乱了,那时他的父王也是这样卑微,此刻他眼中的杀意越来越重,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心中萌生,朝鲜是小国,但不代表他们可以任人欺辱。
想当年高丽王朝时,他们的先祖李成桂可是亲元派,十分抵触明朝。
朝会的钟鼓声在汉城宫城的飞檐翘角间渐次消散,夕阳透过云层,将青灰色的宫墙染成一片暖橙。大明使臣冯懦与姜曰广随朝鲜引路宦官走出昌德宫,脚下的石板路被午后细雨润得发亮,倒映着廊柱上斑驳的彩绘——那是朝鲜匠人仿大明样式绘制的“龙凤呈祥”,只是龙纹的鳞爪间少了几分天朝上国的雄浑,多了些精巧的局促。
“冯大人,稍待。”引路宦官停下脚步,躬身递上一把油纸伞,伞面印着淡青色的松竹纹,“今日雨湿路滑,主上殿下特命小臣送二位大人回驿馆,已备下暖汤等候。”
冯懦接过伞,指尖触到伞柄温润的包浆,目光却掠过宦官谦卑的眉眼,落在远处街角那抹一闪而过的玄色身影上——那是朝鲜禁卫的服色,自朝会结束后,这身影便若即若离地跟在身后。他不动声色地颔首:“有劳公公,烦请前头带路。”
姜曰广走在稍后半步的位置,眼角的余光始终留意着冯懦的神色。方才在勤政殿上的场景仍在他脑中盘旋:当光海君提及“朝鲜需守疆自保,难助大明抗金”时,冯懦那番话如惊雷般炸响——“大明若出兵,非为攻伐,然若属国失了臣节,区区朝鲜,何愁不能平定?”
彼时他心头一紧,搞不清楚冯懦为何会说那句话。朝会前两人在驿馆商议时,定的是“晓以大义,促其改错”的基调,从未提过“灭朝鲜”这般重话。
当时殿内朝鲜诸臣的脸色瞬间煞白,光海君握着御座扶手的指节泛白,连呼吸都滞了半分。他想开口圆场,却见冯懦眼神锐利如刀,正扫过阶下立着的几位朝鲜大臣——尤以领议政李元翼、左议政朴承宗神色最是复杂,似惊似喜,又带着几分隐秘的躁动。
“姜大人,在想什么?”冯懦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两人已走进驿馆的院门,院内一株老槐树枝叶繁茂,雨珠顺着叶脉滴落,在青石板上砸出细碎的声响。驿馆是朝鲜专门为大明使臣修建的,规制仿大明驿舍,正厅挂着“远宾堂”的匾额,笔力遒劲,落款是几十年前出使朝鲜的大明礼部尚书的名字。
“冯大人,”姜曰广终于按捺不住,待引路宦官与随行侍从都退出堂外,他快步上前,压低声音,“方才殿上那番话,未免太过刚硬了。光海君本就对我大明心存疑虑,这般言语,岂不是更让他生了戒心?况且‘可灭朝鲜’四字,传出去恐落人口实,说我大明恃强凌弱啊。”
冯懦走到窗边,推开半扇木窗,望向院外那道始终徘徊在墙角的黑影——那是朝鲜司宪府的暗探,负责监视使臣动向。他唇角勾起一抹淡笑,转身时,眼底已没了殿上的锋芒,多了几分沉稳:“姜大人以为,光海君对我大明的戒心,是今日才有的?”
他走到案前坐下,端起侍从刚奉上的暖汤,茶汤是用朝鲜特产的人参熬煮的,汤色澄亮,却不及大明江南的碧螺春清雅。“上月途经义州时,我便让随行的锦衣卫暗查过——光海君三年前就暗中与后金有书信往来,虽未明着通好,却在边境开放了三处互市,默许后金购买铁器、粮食。你道他为何?不是不能,是不愿。”
姜曰广闻言一怔,手中的汤碗顿在半空:“竟有此事?我怎不知?”
“我大明的锦衣卫可不是吃干饭的, 早在朝鲜布置了大量的人手,朝鲜的一举一动,我们都了如指掌。”
“不过,此事干系重大,在未查实前,不便声张,而且后金已亡,这些事情反倒不那么重要。”
冯懦从怀中取出一卷折迭整齐的密报,展开后,上面是用朱砂写的小字,“这是锦衣卫从朝鲜内官处截获的密信,你看——光海君给后金可汗的信里写‘朝鲜地狭民贫,不敢违逆上国,然亦不愿与大明为敌’,这话听着中立,实则是在两头讨好。
他怕大明胜了,要追究他通金之罪;又怕后金胜了,迁怒他曾助大明,这般首鼠两端,如何能指望他真心助我大明?想当年我大明出十万之军救他朝鲜亡国之祸,这李珲真是随了他老祖宗是一条喂不熟的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