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另一边,远在万里之外的京师紫禁城。
房顶上的琉璃瓦在晨光里泛着沉敛的金辉,檐角铜铃被风拂过,漾出几声清越却又透着肃穆的颤音。皇极殿内外早已按序站满了朝臣,朱漆柱上缠绕的金龙张牙舞爪,殿顶藻井繁复的纹路投下浅淡的阴影,将这方象征着大明中枢权威的空间衬得愈发威严。
殿内金砖铺地,光可鉴人,朝臣们按品级分列两侧,文官着绯、青、绿各色补服,大殿外的将士披甲带刃,甲片在晨光下泛着冷光,连呼吸都比寻常时轻缓几分。
少年天子朱由校端坐于龙椅之上,明黄色的龙袍衬得他尚显稚嫩的脸庞多了几分威仪,却也难掩眉宇间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自登基以来,朝会每日不辍,桩桩件件都需他定夺,纵是精力充沛的少年,也难免有些乏了。
而且他也不喜欢这个,他有自己想做的事,所以便将大部分的事都抛给了尤福财,但是这朝会他是必须要去的,是这些日子事情比较多,朝会往往要开很长时间,真的十分消耗他的精力。
他指尖轻轻摩挲着龙椅扶手上雕刻的云纹,目光扫过阶下群臣,看了一眼尤福财,显然是在示意他。
尤福财也清楚,当即便开口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话音刚落,站在文官前列的工部尚书袁弘便往前迈了一步,他身着绯红朝服,腰间玉带束得齐整,精神矍铄,躬身行礼时袍角扫过金砖地面,发出轻微的窸窣声:“陛下,臣有本启奏,关乎辽东迁民事宜。”
朱由校微微颔首:“袁爱卿请讲。”
袁弘直起身,脸上带着几分欣慰,声音洪亮:“自徐督师荡平后金,辽东收复以来,臣部便奉旨牵头迁民实边。先前担心百姓恋土,不愿迁往辽东,臣还特地与户部商议,如今迁民之事一切顺利,已经有十万百姓山海关正式进入辽东。”
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份奏折,由内侍呈给朱由校:“这是迁民安置的明细册,臣已与户部核对过,各项开销都在预算之内,未有贪墨克扣之事。辽东总督熊廷弼上奏,当地驻军时常帮着百姓修水利,军民相处和睦,倒比预想中顺利得多。”
殿内响起几声低低的赞许,吏部侍郎张问达捻着胡须,对身旁同僚笑道:“袁尚书办事向来稳妥,迁民这事最是磨人,能这般顺利,实属不易。”
朱由校翻看着奏折,嘴角微扬,原本倦怠的神色淡了几分:“辽东乃我大明门户,迁民实边是长久之计,能顺利推进,袁爱卿功不可没。”他抬眼看向袁弘,“后续仍需盯紧,莫要让百姓受了委屈,若有地方官刁难,即刻奏报,朕绝不姑息。”
袁弘躬身应道:“臣遵旨!臣已派了工部员外郎驻辽东督责此事,定不会让陛下失望。”说罢便退回到队列中,脸上难掩得色——迁民之事干系重大,如今初见成效,也算是给朝廷交了份好答卷。
紧接着,兵部尚书黄嘉善出列。他身着绯色补服,面色却有些凝重,眉头微蹙,走到殿中便躬身道:“陛下,臣奏东南沿海海盗之事。”
朱由校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海盗又起了?”
“正是。”黄嘉善声音沉了沉,“近一个月来,福建漳州、浙江温州沿海,海盗袭扰愈发猖獗。据地方将领奏报,这些海盗多是倭寇与沿海奸民勾结,驾着快船,趁夜突袭渔村,不仅劫掠财物,还掳走百姓充作苦力,甚至有渔船被他们凿沉,渔民葬身鱼腹。前日漳州府奏来,有个叫‘黑风岛’的海盗窝,竟聚集了近千人,连府城外围的驿站都被他们抢了,百姓吓得纷纷往内陆逃难,沿海几县几乎成了空城。”
他说着,拳头不自觉地攥紧,指节泛白:“臣已令福建、浙江都司加强巡海,可海盗船快如鬼魅,往往是官军赶到,他们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且沿海卫所战船多是旧船,修补了多次,追不上海盗的快船,臣恳请陛下拨银修缮战船,再添派精兵赴东南,务必荡平海盗,还百姓安宁。”
殿内顿时安静了几分,有去过东南任职的官员面露忧色。给事中刘懋叹了口气:“东南沿海本是富庶之地,若被海盗这么折腾,怕是要影响漕运与盐税。黄尚书说的是,战船不换,确实难制海盗。”
但也有官员面露难色,户部尚书周显平出列道:“陛下,近来辽东刚平,军费开销巨大,迁民又耗了不少银钱,国库实在吃紧。修缮战船、添派精兵需银二十万两,这数额. . . . . .臣部怕是难以立刻凑齐啊。”
黄嘉善转头看向赵世卿,眉头皱得更紧:“周尚书,难道因为银钱不够,就眼睁睁看着海盗肆虐?百姓的命不是命吗?”
“黄尚书不必动怒。”周显平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需得从长计议——或许可先从江南盐税中挪用一部分,余下的再从明年的预算里调剂,这样既能解燃眉之急,又不至于让国库空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