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山下的后金军又开始疯狂反扑,他们知道退路已断,反而激起了困兽之斗的凶性。
之前溃散的迹象被及时制止住,几个意图后撤的女真甲士被砍翻在地,鲜血震慑了其他人。
一些甲士顶着铅弹冲锋,用盾牌抵挡着火铳的射击,试图靠近明军阵列。双方很快陷入混战,刀光剑影交织,惨叫声、兵器碰撞声、火铳的轰鸣与火炮的咆哮混杂在一起,汇成一曲惨烈的战歌。
山头上的红衣大炮仍在持续轰鸣,每一次炮击都在敌阵中撕开一个缺口。炮手们的脸上沾满了烟灰和汗水,有人被炮口的火焰燎焦了头发,有人被震得满脸黢黑,却没有一个人后退。
张炮头的嗓子已经喊哑,只能用手势指挥,他的手被火药熏得漆黑,却依旧稳稳地握着指挥旗。
徐天爵看着山下的战局,后金军的抵抗越来越弱,他们被困在营地中,如同瓮中之鳖,在火炮和火铳的打击下不断倒下。阳光渐渐升高,将战场染成一片血色,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烧焦的气味,令人作呕。
与此同时,清风卷着枯草掠过连绵的丘陵,将山谷间弥漫的硝烟撕出一道道破碎的裂口。
山外的努尔哈赤勒住胯下躁动的青骢马,铁制的马蹄在土上刨出深深的凹痕,他花白的胡须被风扯得向后飘飞,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浓烟滚滚的山谷——那里传来的火炮轰鸣声如同惊雷炸响,夹杂着金铁交鸣与凄厉的喊杀,每一声都像重锤般砸在他的心上。
“父汗!是山谷的方向!明军发起进攻了。”身旁的阿济格按捺不住焦躁,手中的长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明军的炮火太密了,他们怕是撑不了多久!”
努尔哈赤猛地攥紧腰间的刀柄,鹿皮制成的刀鞘已被掌心的汗水浸得发亮。他能想象到代善与皇太极被围困的窘境,那两个最勇猛的儿子此刻正陷在明军布下的天罗地网中。“慌什么!”他沉声喝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们的儿郎从来不是孬种,但他们需要接应!”
他猛地抬起手臂,绣着狼头的黑色大旗在风中骤然展开,猎猎作响。“传我号令!全军进攻!”苍老却充满力量的声音穿透喧嚣,在阵列中层层传递
“按照之前的命令执行,德格类!”
“末将在!”正蓝旗的旗主德格类纵马出列,他头盔上的红缨颤动着,年轻的脸上满是决绝。
“你领正蓝旗居左,沿东侧山脊推进,撕开明军左翼防线!”努尔哈赤的马鞭指向左侧陡峭的山坡,“记住,用弓箭压制敌军的火铳手,不要让他们的火器发挥威力!”
“遵命!”德格类抱拳应诺,调转马头冲向本旗阵列。正蓝旗的士兵们立刻响应,甲胄碰撞声连成一片,他们举起盾牌组成坚固的阵型,踩着碎石向山坡发起冲击,旗帜上的蓝色火焰在硝烟中若隐若现。
“扈尔汗!”努尔哈赤的目光转向中军。
“末将在!”正黄旗统领扈尔汗拍马上前,他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在阳光下格外狰狞,那是多年征战留下的勋章。
“你率正黄旗居中,直插山谷腹地!”努尔哈赤的声音陡然拔高,“找到代善和皇太极,顺利将他们带出来!”
“誓死遵命!”扈尔汗拔出腰间弯刀,刀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正黄旗的勇士们,跟我杀!”
五千余名正黄旗士兵如同决堤的洪水,沿着山谷间的开阔地带向前冲锋,马蹄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他们口中发出“嗬嗬”的战吼,手中的长矛组成密集的枪林,朝着前方明军阵地猛扑而去。
“阿拜!”努尔哈赤最后看向右翼。
镶白旗旗主阿拜策马出列,他沉稳地点头:“父汗放心,您以前的吩咐,我没忘右翼交给我,我要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辽东的主人!”
“杀啊!”阿拜勒转马头,镶白旗的白色旗帜立刻如潮水般向河谷方向涌动,士兵们踩着河中的卵石前进,冰冷的河水溅湿了他们的裤腿,却丝毫没有减缓他们的脚步。
努尔哈赤勒马立于高坡之上,看着三路大军如同三支利箭射向明军阵地,他深吸一口气,对身后的亲卫们朗声道:“镶黄旗的勇士们,随我殿后压阵!今日,我们要让明军知道,女真人的血是热的,刀是快的!”
“杀!杀!杀!”镶黄旗的士兵们齐声呐喊,声浪直冲云霄,他们紧紧跟在努尔哈赤身后,组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后备防线。
此时的明军阵地上,早已是一片人间炼狱。韩勇站在临时搭建的土台上,手中的令旗被炮火的冲击波震得不停摇晃。他看着远处扑来的后金大军,脸色凝重如铁:“传令各军,死守阵地!火铳营准备,三段射击!”
“大人!后金分三路进攻了!左翼压力太大!”一名亲兵踉跄着跑来,甲胄上沾满了鲜血,“正蓝旗快冲上山坡了!”
韩勇猛地转头,只见东侧山坡上,正蓝旗的士兵已经突破了第一道防线,他们挥舞着弯刀砍倒明军的栅栏,弓箭手在盾牌的掩护下不断放箭,火铳手们刚要装填弹药,就被呼啸而来的箭矢射中,惨叫着倒在血泊中。
“调火炮营火炮支援左翼!”袁崇焕厉声下令,“把佛郎机炮推上去,给我轰垮他们的阵型!”
几门小型的佛郎机炮被士兵们推到山坡边缘,炮口对准正在冲锋的正蓝旗士兵。“点火!”随着军官的吼声,引线滋滋燃烧,片刻之后,炮口喷出刺眼的火光,巨大的轰鸣声震得大地都在颤抖。铁制的炮弹呼啸着飞入人群,瞬间将几名后金士兵连人带盾砸得粉碎,鲜血和碎骨飞溅,冲锋的阵型出现了短暂的停滞。
“不要怕!”德格类挥舞长矛刺穿一名冲上来的明军士兵,高声呐喊,“他们的火炮装填慢!冲过去!”他带头跃过同伴的尸体,弯刀在空中划出银亮的弧线,将一名明军炮手劈倒在地。正蓝旗的士兵们重新振作起来,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冲锋,与明军在山坡上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战。
中路的战斗更是到了白热化的程度。扈尔汗率领正黄旗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明军的中军大阵上。明军的长枪阵如同密林般刺出,后金士兵则用盾牌格挡,弯刀顺着枪杆滑下,砍向明军的手腕。一名后金士兵刚劈开长枪,就被侧面刺来的短矛贯穿胸膛,他不甘地怒吼着,用尽最后力气将弯刀掷出,正中那名明军的咽喉。
战场上什么情形都有。
“杀进去!找到两位贝勒!”扈尔汗的声音嘶哑,他的铠甲上已经沾满了暗红的血迹,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他看到前方明军阵中有一处防御格外严密,火炮和火铳交替射击,形成一片死亡区域,便知道那里一定是代善和皇太极被围困的地方。
“跟我冲!”扈尔汗双腿夹紧马腹,战马嘶吼着跃过一道壕沟,他挥舞弯刀连续砍倒两名明军士兵,硬生生在阵中撕开一道口子。身后的正黄旗士兵立刻蜂拥而上,将口子扩大,与明军展开了逐寸的争夺。
第一道防线已经千疮百孔,第二道防线也是岌岌可危,形势与明军不利,现在是关键时候,绝不能失守,不然明军将会成大胜转变为惨败,再寻机决战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