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地边缘，几个士兵正用粗布擦拭炮身，另一些人则将一袋袋黑色的火药搬进掩体，火药袋上“小心火烛”的字样在晨光中格外醒目。
张炮头正跪在炮前，眯着眼通过炮身上的准星瞄准山下，他身边的亲兵捧着一个黄铜量药器，里面的火药颗粒饱满，散发着硫磺的刺鼻气味。
“将军！”张炮头见徐天爵过来，忙起身行礼，甲胄上的土灰簌簌掉落，“五门炮都已校准，炮位前的挡墙也筑好了，就等您下令！”他指着炮口前方用夯土和石块垒起的矮墙，“这墙能挡着炮弹出膛时的气浪，免得震伤弟兄们。”
徐天爵点点头，走到崖边向下望去。山脚下的后金营地如同一窝蛰伏的黄蜂，帐篷连绵成片，炊烟正袅袅升起，显然对方还没察觉到山头上的杀机。他握紧了腰间的佩刀，刀柄的防滑纹路已被手心的汗浸湿。
“督师，女真人昨夜向山口突围苦战半夜，此刻正在休整，这正是咱们的机会！”徐进在一旁进言道，虽然此刻她也想要一场军功。
姜远啃了硬骨头，算是纳了投名状，但接下来的肉不能让他一个人吃，这军功谁都要分一杯。
徐天爵转身看向身后集结的明军阵列，士兵们的铠甲在晨光中泛着冷光，长矛如林，火铳手们正低头检查枪管，将铅弹填入铳口。队列前方的旗手们握紧了各色旗帜，红色的“明”字旗与金色的将旗在风中交织，猎猎作响。
“传我帅令！”徐天爵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全线进攻！万炮齐发，火铳营随后推进，步兵方阵压阵！未放下刀剑者一律杀，灭杀所有金军。”
“是。”
“全线进攻——！”传令兵的吼声如同惊雷，沿着山脊一路传开，瞬间点燃了整个阵营的士气。
“点火！”张炮头的吼声刺破晨雾，他身边的炮手们立刻行动起来。装填手抱起沉重的火药袋，将火药从炮口倒入，随后举起一根长杆，杆头裹着麻布，小心翼翼地将火药压实；另一个士兵则抱着一颗碗口大的铁弹，深吸一口气，猛地将铁弹推入炮膛，铁弹撞击炮壁的闷响在山间回荡。
这铁弹并不是实心弹，而是内置数颗小炮弹的霰弹，用来大范围杀伤敌军效果最好。
最后，一名炮手举起火把，火焰在晨风中考验，发出噼啪的声响。他回头看了张炮头一眼，得到点头示意后，缓缓将火把伸向炮尾的引信。
“轰——！”
第一声炮响如同天空炸雷，震得山体都在微微颤抖。炮口喷出一道浓烈的火光，裹挟着黑色的硝烟直冲云霄，滚烫的气浪将周围的士兵熏的睁不开眼睛。
那颗沉重的铁弹划破晨雾，接着分为几十枚铁球，带着尖锐的呼啸冲向山下的后金营地，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重重砸进帐篷最密集的区域。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 . . . . .五门红衣大炮接连轰鸣，山头瞬间被浓烟笼罩，火药的刺鼻气味呛得人睁不开眼。
与此同时，部署在其他地方的各式火炮也同时开火，数百发颗铁弹如同天降惊雷，在山下的营地中炸开。徐天爵只见后金营地中烟尘四起，帐篷被铁弹撕裂，木杆和布料漫天飞舞，惨叫声、惊呼声混杂着战马的嘶鸣，瞬间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好！”徐天爵忍不住低喝一声，拳头重重砸在崖边的岩石上。
山下的后金军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炮击打懵了，士兵们从帐篷里慌乱地冲出来，有的提着刀四处张望，有的则抱着头趴在地上。
营地中央，一颗铁弹砸中了堆放粮草的帐篷，干燥的草料瞬间被点燃，火焰借着风势迅速蔓延，很快就形成了一片火海。
“调整角度！瞄准敌军中军大帐！”张炮头的吼声在炮声中显得有些沙哑，他指着后金营地中央那顶最大的黄色帐篷，那里显然是敌军将领的指挥中枢。炮手们立刻行动起来，几个人合力转动炮身两侧的车轮，炮耳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黝黑的炮口缓缓转向新的目标。
这新运来的红衣大炮射程足有3公里，已覆盖半个战场，正好能打到，其他打不到的火炮则向着其他女真人倾泻炮火。
装填手们再次冲上前，滚烫的炮身烫得他们只能用麻布裹着手操作。有人不小心被火药呛得剧烈咳嗽，却顾不上擦去嘴角的白沫，只顾着将新的火药和铁弹填入炮膛。掩体后的士兵们则将更多的火药袋递过来，手臂肌肉贲张，青筋暴起。
“放！”张炮头的吼声再次响起。
新一轮炮击的轰鸣比之前更加猛烈，五颗铁弹如流星般坠向后金中军。其中一颗铁弹正中那顶黄色大帐，帐篷瞬间被砸得粉碎，木杆断裂的脆响甚至能顺着风传到山头。周围的后金士兵被气浪掀飞，像断线的风筝一样摔落在地，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冻土。
“杀啊——！”山脚下传来明军士兵的呐喊声，火铳营的士兵们已经冲下山坡，他们手中的火铳喷吐着火焰，铅弹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后金士兵刚从炮击的混乱中反应过来，就被迎面而来的铅弹击倒一片，尸体很快在营地边缘堆成了小山。
徐天爵站在山头，看着火铳手们如同潮水般推进，他们的队列整齐，每前进一步就齐射一轮，铅弹在阳光下划出密密麻麻的弧线。步兵方阵紧随其后，长矛如林，甲胄闪亮，他们踩着后金军的尸体，将战线不断向前推进。
突然，后金营地中冲出一队骑兵，他们挥舞着马刀，试图冲破明军的阵线。但配置在前线的虎蹲炮早已发现了这股敌军，他们立刻调整炮口：“瞄准骑兵！霰弹准备！”
虎蹲炮的炮手们迅速更换弹药，这次填入炮膛的不是实心铁弹，而是装满了铅弹和铁砂的霰弹。
虎蹲炮属于小型火炮，调整炮身非常迅速，适合应对突发情况。当火把再次接触引信，炮口喷出的火光更加炽烈，无数铅弹如冰雹般覆盖了骑兵冲锋的路线。冲在最前面的几匹战马瞬间栽倒在地，马背上的士兵被抛飞出去，后面的骑兵躲闪不及，纷纷撞在一起，人仰马翻，惨叫声此起彼伏。
经过连日苦战，这支毫无希望的女真主力终于有了溃败的迹象，援兵迟迟未来，他们又在这里死战多时，如今，明军的重炮成了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徐虎见此一幕，当即便大声喊道：“督师，女真人有溃败的迹象。”
“好！”徐天爵看的胸中热血沸腾，“传令下去，让步兵方阵加快推进，务必将敌军困死在营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