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南边的徐天爵也正在积极的调动部队,即便天色渐浓,可山谷内的喊杀声依旧没有停歇。
女真人还在垂死挣扎,他们想冲出去,毕竟不冲出去,在这儿只有死路一条,要不战死,要不饿死,要不投降,把这三条路他们都不想选,想要活路就只有北边一条路。
呼啸的北风卷着硝烟掠过沟壑纵横的旷野,将明军火炮的轰鸣与女真骑兵的嘶吼撕扯成破碎的声响,在连绵起伏的山陵间久久回荡。
徐天爵勒马立于西侧高坡之上,猩红的披风被风掀起,猎猎作响,他手中的千里镜早已被汗水浸得温热,镜片里映出的,是正在缓缓收缩的包围圈,以及圈内那如困兽般挣扎的后金主力。
随着最后一丝余晖消失,仅凭月光画面已经变得很模糊了。
“督师,左翼火器营已推进至黑风口,右翼步兵方阵距敌主营不足二十里!”参将姜远策马奔至近前,甲胄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渍,他抱拳沉声道,“方才三轮炮击打中敌前军大帐附近,据探马回报,后金营帐已出现混乱。”
徐天爵放下千里镜,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远处蠕动的人潮:“传令下去,火炮营调整仰角,瞄准敌阵中那片皂旗密集处,再赏他们五轮齐射!火铳营保持三段击节奏,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擅自冲锋!”
他顿了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告诉弟兄们,这是最后的关头,谁要是敢后退半步,军法从事,违令军将可先斩后奏,战场上直接斩杀,镇定军心!”
“是,末将领命!”姜远高声应和,转身正要离去,却被徐天爵叫住。
“等等,”徐天爵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让伙头军备些热汤,天黑前送到前沿阵地,弟兄们已经熬了太长时间了,但现在是关键时刻,绝对不能松懈,告诉将士们此战过后休整三日。”
“对了,还有你,受了伤要抓紧包扎治疗,千万别落下什么病根,日后辽东镇守还需要你。”
姜远心头一暖,重重点头:“是,将军放心,属下这就去办!”
此时的包围圈中心,女真人主营已是一片愁云惨雾。代善拄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狼牙棒站在土坡上,仅仅几天胡须就已经黑白相间在风中凌乱。
他望着不断逼近的明军阵线,浑浊的眼中满是焦灼。不远处,皇太极正按着腰间的弯刀来回踱步,玄色蟒纹战袍下摆沾满了尘土与血污,年轻的脸上写满了压抑的怒火。
“贝勒爷,明军的火炮太厉害了!”一名披甲甲喇额真连滚带爬地冲过来,头盔歪斜地挂在脖子上,“方才第三轮炮击,刚搭的临时的营帐被炸塌了三座,叶臣都尉 . . . . . .叶臣都尉当场就没了!”
其实这也是机缘巧合,明军的火炮最远射程也刚刚够到那里,这也是叶臣倒霉!明军除了偶尔向远处开炮以外,其他的时候都是这支援一线,毕竟一线的压力才是最大的。
毕竟向女真前营地打出的三轮炮弹,加上叶臣炸死炸伤,也不过五个人!实在是太亏了,所以这只能算他倒霉。
代善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随即被更深的戾气取代:“废物!一群废物!”
他一脚踹翻身旁的粮囤,糙米混着沙土倾泻而出,“我们八旗铁骑纵横天下,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
叶臣是他镶红旗的人,他之前统领镶红旗时培养的亲信,如今就这样死在明军的手里,对他来说是一大损失。
皇太极抬手按住激动的代善,他现在没空管这些,此战要是冲不出去,什么势力什么权力都将化为虚有。
于是他沉声道:“二哥,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你看明军的推进阵型——火炮在后,火铳居中,步兵结阵在前,层层递进,根本不给我们冲锋的机会。再这样耗下去,不等明军攻灭我们,我们的粮草就要先断了。”
他们之前原本打算的是伏击明军,如果伏击成功,那就顺势击溃、歼灭明军,进而缴获他们的粮草,顺势南下。
如果没能成功,那就退回去,退回萨尔浒依旧充足的粮草,所以按照他们原先设定,为了加快行军,提前赶到设伏地点,他们并没有携带过多的粮食,这也就导致现在的困境。
他指向北方,那里隐约可见明军的旗帜在暮色中飘动,“明军据守的北山口是北边退回去的唯一的缺口,必须要打开通路,不然士气恐怕会崩溃!”
代善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八弟说得是。传我命令,让岳托率领镶后旗精锐,即刻强攻北边山口!告诉勇士们,冲破明军防线,每人赏牛一头,奴隶一名!后退者,斩!”
“等等。”皇太极皱眉道,“明军在北边山口一带必定布下了重兵,我的正白旗突袭的时候没有占到半点便宜,他们恐怕. . . . . .”
“我们不能犹豫了,再犹豫下去,什么就没了!”代善打断他的话,语气决绝,“现在我们没有退路了!你的正白旗从侧翼接应,我亲自率领亲兵督战!今天就算拼光了八旗子弟,也要杀开一条血路!退回去。”
“好。”
在代善的命令下,女真人连夜便发起了进攻,所幸今日天上的月亮比较亮,能看得清。
号角声在暮色中凄厉地响起,后金军队如同被激怒的蜂巢,黑压压的骑兵、步卒潮水般涌向北方的山口。马蹄声震得大地微微颤抖,铁甲摩擦声、战马嘶鸣声与士兵的呐喊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胆寒的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