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26
赵宇轩愣了一下。
眉头抽动一下:“你…就那么恨我们这一家人吗,人都已经死了,嘴巴还要这么毒。”
“毒?”
南栀神色冷淡:“比起你们这一家子人,我这才哪儿跟哪儿啊,我再毒也不过是嘴巴毒,可你们却是从心底里的恶毒。”
她从床榻上起来,利落的穿上鞋子。
眸底无波无澜:“赵宇轩,如果你是我,你能做到不去恨吗,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这一家子,贪得无厌,毁掉了我的一生,夺走了我的一切,以为死了就能被原谅了?”
她“呵呵”两声。
唇齿间溢出两个字:“做梦。”
“从今天之后的每一天,我都会诅咒她何翠莲不得好死,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上刀山,下油锅,永生永世不得轮回。”
赵宇轩愤怒的抬起了自己的手臂。
南栀抬眼望着他高高举起却迟迟没能落下来的那一只手。
讥诮出声:“怎么?还想要打我?”
赵宇轩握紧的拳头,双眼赤红,便在她的冷嘲热讽里,手臂垂下,手指散开。
她说的对,他们一家人,欠了她太多。
“打啊,你怎么不打了,就像以前打我的每一次一样。”
她继续拿话去激他,抓起他的那一只手臂:“来啊,打我啊,怎么,舍不得了?”
赵宇轩脸色大变,身子连连后退两步声音里竟然透出沙哑:“南栀,我们一家人对不起你,但你也别这样。”
“你舍不得,我可舍得。”
还没回得过神,就感觉一阵风从自己脸颊边擦过,南栀抬手狠狠甩了他两巴掌。
恨,她当然恨。
一看到这一张脸,她就想到自己过往十几二十多年里的屈辱,无人可诉衷肠的委屈。
这些人,他们最最不应该的就是联合一起,害死了她的女儿。
赵宇轩捧着自己被打的半张脸,他其实一点儿都感觉不到疼,有的只是震惊。
眸底掠过一丝异样:“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诅咒也诅咒了,也该消气了吧!
毕竟我妈她已经死了,她在牢里最后的那几个月里,过得十分凄惨。
每天以泪洗面,她说她知道错了,很后悔曾那样对你,人死不能复生,你又何必去同一个死人去计较?”
她本来是准备走的,听了他的一番话,矗立在了原地:“她知道错了,后悔了,我就要去原谅吗?”
冷眼扫向赵宇轩,她觉得十分可笑。
“我女儿的一条命,我被摧毁的人生,不过是打你两个巴掌,就想让我消气,赵宇轩,你这爱贪小便宜的性子还是一点都没变。”
赵宇轩掩饰住心底的不适,他看着她,从她的眼底看见了从来没见过的一丝阴毒。
忽然的,她唇角漾笑:“你妈的坟在哪里,带我去。”
“你想要干什么?”
南栀语气不急不缓:“我能干什么呀,好歹她也养了我那么多年,没有生恩总有养恩,于情于理,我也该去祭拜一下,你说对吧!”
赵宇轩拧眉,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相信她的话。
南栀抬眼,手一摊:“怎么,你不信我是真的去祭拜,我一个弱女子,又能做得了什么,难不成,我还能掘了她的坟不成?”
赵宇轩顿了一下,确实,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一丝犹豫,良久。
“好,我带你去。”
说罢,拿了门锁,准备锁门。
南栀先他一步走了出去。
走到了院子里,一步一步走得缓慢,站到一间很像是杂物间的门前,停了下来。
这里就是她曾经住了十二年的房间。
现在堆满了柴火和各种油漆废桶,即使没进屋她都能够闻得到那一股难闻的气味。
赵宇轩锁好了门,跟了过来。
“我之前还有些东西放在了这里。”南栀低声说道。
其实也没有什么太过重要的,爸妈的遗物,还有一本日记本。
“那些…都被爸妈给烧了,他们说你做了豪门少奶奶,这些东西就用不到了,所以给烧了。”
她很想说一句:“谁允许你们动我的东西的?”
最终唇角一勾:“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算了,现在还来计较这些又有什么用,他们连她的人都说赶走就赶走,更何况是她留下来的东西。
“不过。”赵宇轩似乎想到了什么:“我还是尽力帮你藏了两样东西。”
丢下这一句,他拿出钥匙将门上的锁打开,让她在外头等着,自己举着手电筒一个人走进去。
十几分钟后。
赵宇轩将一只蒙满尘土的盒子捧了出来,边走边用袖子擦去上面的尘土。
而后,递给了她。
盒子不大,南栀怔了一下,才将盒子盖打开。
南栀眼眶微湿,看向赵宇轩:“你不是从来都不关心在意我的吗,怎么会知道这个盒子对我来说很重要?”
赵宇轩说道:“你父母出事之后,我妈将你带回家的时候,你身上就只抱了这一只盒子。
简直是当宝贝一样的捧着,谁都不许碰,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它对你有多重要。”
南栀颤抖着手去拿盒子里的东西,一只粉色的蝴蝶发夹,是六岁生日那天,妈妈给她买的,另外还有一只淡蓝色的八音盒,那是爸爸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除此之外,一枚珍珠耳钉,一块男士手表和钢笔,是在父母出事之后,派出所通知她去领的遗物。
她将那一只八音盒拿到手上,拧开了开关的发条。
八音盒上小人转动了起来,伴随着音乐声,而后传出来了说话的声音。
“我最亲爱的宝贝,爸爸最爱的囡囡小公主,六周岁生日快乐呀!
对不起啊,爸爸最近太忙了,总是抽不出空来陪你,所以准备了这一只八音盒来陪伴着你,以后想爸爸了,就拿出来看一看,以后爸爸就会一直都陪在你的身边了。”
南栀心里一个声音回答说道:“爸爸,我不要你陪,囡囡只想你能活着,想你和妈妈都好好的活着。”
这个八音盒从拿到手之后,她就一直没有勇气打开来看,没想到还藏了这样的惊喜。
“爸爸!”纤细的手指轻柔的抚摸着那个小人:“我好想你,想妈妈。”
她吸了一下鼻子,将八音盒重新放回到盒子之中。
赵宇轩又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塞给她:“这个也给你。”
南栀接过一看,愣了一下:“这个是…是我当年收到的科大的录取通知书,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曾经,这一本录取通知书是她彻底逃离开这个家的唯一希望,过了这么多年,她已经不需要了。
赵宇轩轻而易举摧毁了她人生的希望,她的人生已经被彻底颠覆,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这个时候将这一份录取通知书拿给她,是什么意思,向她炫耀,她那被偷走的人生吗?
“你也知道的,以我当时的成绩是不可能会考得上大学的。
谁知道你会考得那么好,通知单送到家里来,父母就动了歪心思,我这个人又没什么主见,自然是什么都听他们的。”
“其实在顶替你在科大的那几年,我一直都不快乐,总是担惊受怕。
我其实是想去学习表演,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优秀的演员,但没想到却最终去学了自己并不感兴趣的飞机模型专业。
在这件事情上,不管是我还是我爸妈,都错了,对不起!”
站在她的面前,高大的身影弯下,朝着她鞠了一躬。
他的一句错了,赔掉的却是她的一生。
伸手,将那一颗低下的脑袋扶起:“赵宇轩,不管你说多少句对不起都没用,我不会原谅你。”
两人前后脚离开,翻了两座山,小路崎岖颠簸,土质极软,她穿着高跟鞋,好几次鞋跟陷进泥里。
赵宇轩伸手过去拉她,突然的蹲到面前:“你腿脚不便,又穿了高跟鞋,不方便,我背你吧!”
她刚想说“谁需要你背。”
身体腾空,已经被他给背到了背上,南栀将脚上的鞋子脱下,拿到手上。
到了地方,赵宇轩将她放下,远远的她看到了一座新坟,四周杂草被修理得整整齐齐,一块石碑立在坟前,左右两边各插了花圈。
“妈,是我,儿子来看你了。”
墓碑前,赵宇轩跪着,南栀站着。
“我今天还把妹妹也给带来了,您看到了吗?”
南栀一瞬的怅然:“我什么时候成你妹妹了?”
赵宇轩粗糙的头发被风吹得更加凌乱。
“不管你承认不承认,其实这些年,在我的心里,你一直都是我的妹妹。”
南栀一脸淡漠,他说他拿她当妹妹,这是她今天,不,是这十几二十年来,听到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扭过脸,忽视掉他脸上的期待,此时的赵宇轩是真的很想听到她喊他一声“哥哥”,只可惜,这一辈子,他都再也听不到了。
“你说你当我是你的妹妹?”
她眉眼上挑,语气里毫不掩饰的讽刺:“你若真的拿我当妹妹,初一的那一年,就不会造我的黄谣。
更加不会联合你的父母将我打到快要流产,这些年你有没有一刻想到过,我被你们打得全身是伤,倒在血泊之中,起都起不来,差一点死掉。
那个时候你怎么没有想过,我是你的妹妹?”
赵宇轩唇瓣翕动,一只手死死按向心口,那个地方,炸裂的疼痛,几乎让他无法承受。
他想继续说“对不起”,可又怕自己真的说了,她会更加的生气,愤怒,想起更多的他们曾对她所做过的过分的事情。
“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你非要揪着不放吗?”
“是我非要揪着不放吗?”
她不怒反笑:“事情都过去了那么多年,我为什么要老揪着不放呢!
明明知道,每提起一次,受伤害最深,最痛苦的那个人一定是我,可还是一次又一次的旧事重提。
因为,真正受到伤害的那个人不是你。
所以,你当然可以以旁观者的身份,你可以保持你的优雅与冷静,可我做不到。”
“你们一家人把我快要逼成了疯子,却又来问我,为什么要这样,能不能不要再发疯,能不能做一个正常人,很可笑吧!”
赵宇轩从地上站了起来,无意识的,他想要抱一下她,还没碰到她的人,就被她一把给推开了。
那一张脸上,泛着病态的白。
“好,你想发疯,可以,一会儿回去,随便你,但现在是在我妈的坟前,你要发疯别在我妈的坟前可以吗?”
南栀摇着头:“如果…如果我说我非要呢!”
胸口处剧烈的起伏,几乎让人窒息。
“我就要在这里,我恨不得将她的坟给刨了,将她的尸体挖出来鞭尸。”
那双眸子愈加的红,也愈加的没有理智:“不,我现在就要把她的坟给刨了,我要她亲口给我的女儿赔罪。
凭什么她何翠莲死了就一了百了,而我还是那么痛苦,凭什么?”
她晃晃悠悠走了几步,一眼看到旁边农民伯伯忘在地里的锄头,毫不犹豫的将这一把锄头扛到了肩膀之上。
隐隐绰绰的身影走回了那一块墓碑前,举起手中的锄头。
砰!
朝着那一块墓碑用力的敲上去。
“何翠莲,你听着,这第一下,我打你颠倒黑白,是非不分,明明你自己才是那个破坏了我家庭的第三者,却到处造谣给我的父母身上泼脏水,你该死!”
砰!
锄头被高高举起,第二次敲在了那一块石碑上。
“这第二下,我打你言而无信,贪得无厌,拿了我父母的抚恤金,将我领回了家,却又虐待我,让我遭人会议,受尽白眼,何翠莲,你该死。”
赵宇轩跑过去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石碑已经被敲碎了。
“南栀,你够了!”赵宇轩幽冷的声调说道:“我妈她即使是再有错她也已经死了,她再错也是一位长辈,你今天若是真的刨了她的坟,会遭天谴的。”
他走过去,想要夺走她手上的那一把锄头,还没来得及有更近一步的动作,女人恶毒的目光盯着他:
“别过来,否则,我手里这一把锄头可不长眼,你要是再靠近一步,你说,遭天谴的那个人,到底是你还是我?”
赵宇轩盯着那一双眼睛,那双眸之中迸射而出的竟让他喉头一颤,忍不住的往后倒退了两步。
此时的南栀,简直杀疯了。
砰!
第三锄头敲上去,石碑轰然倒下。
“何翠莲,这第三下,我打你诡计多端,无中生有,编造我的念念是和赵德贵的孩子,甚至于用一份假的亲子鉴定书陷我于不义,害死了我的女儿。
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了我的念念,你该死,你们一家人都该去下地狱。”
锄头高高举起,就要敲下第四下。
赵宇轩偷偷跑到身后将她给抱住:“够了!”
南栀被他抱住,手里的锄头一阵乱砍:“松手,放开,放开我,放开!”
赵宇轩死死的将她给抱住,一点不肯松懈:“够了,南栀,我说,够了。”
“你有什么仇什么怨,就冲着我来,我妈她已经死了,她死了,她死了。”
女人根本听不进去任何的话,发红的眸子死死盯着他,嘴里不断的说着:“松开,松手,放开我,放手!”
那把锄头更加没有分寸,胡乱的砍着,她无法自控的挥动着。
下一秒。
锋利的锄头朝着赵宇轩的大腿砍去,连着砍了两刀。
赵宇轩一下松手,倒地嚎叫,鲜血喷涌,染红了他身上的白色哈伦裤。
整个山头都是他撕心裂肺的惨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