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14
“你…傻孩子,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让人看见了笑话。”
程教授着急的说道,伸手将地上的人给扶了起来。
两人面对着面,一面喝茶一面聊起了从前。
不止南栀,程教授也是泪眼朦胧。
“所以,你当年没能顺利进入中科院,是为了祁总,他就是你现在的丈夫?”
南栀点头,而后又摇头,嘴角终于带了一丝笑:
“应…应该是吧,不过我丈夫是个很好的人,我那个时候做出这样的决定,我想我是不会后悔的。”
程教授蹙起了眉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做应该是?”
南栀解释说道:“老师,我在三年前生了一场病,昏睡了三年,醒来之后就失去了部分记忆。
所以我不是很确定,我当年没去大学到底是因为我的丈夫还是别的什么人。”
她耸一耸肩膀,假装若无其事,说道:“不过最近这几天,我已经陆陆续续想起了许多从前的事情,所以,老师您不用太担心我。”
程教授一双眼中,全是对自己心爱学生的疼惜。
“南栀,傻孩子,这些年里……”
声音中开始哽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南栀故意调转话题,问:“老师,您今天过来我们公司是?”
“我现在在临大就职,学院里最近打算开一次学术研讨会,需要用到祁氏的场地,我今天过来就是要同你老公谈这件事的。”
“学术研讨会?”
南栀轻笑了一下,点头,“嗯”了一声。
程教授似是想到了什么:“对了,我啊在临大旁边同人合伙开了家研究所,规模不是很大,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南栀,你愿意到老师的研究所里去工作吗,年薪的话……”
话还没完就被她给打断了:“谢谢老师你的好意,不过我还是要再考虑一下。”
程教授当即就有些生气了:“还考虑什么呀考虑,祁氏虽然是大公司,可你的舞台不应该是在这里。
我还记得,你曾经说过,你的理想是做一名优秀的航天模型建造师,那个时候你还说要为我国的航天事业奉献自己的一份力量,怎么,忘记了?”
南栀低下了头。
程教授接着说:“南栀,你啊你,从小就是个孤儿,没有亲人在,高中三年,我和你师娘简直是把你当作自己亲生的女儿一样的在培养。
谁知道,毕业之后你就不同我们来往了,还早早的就嫁了人,做了家庭主妇,我甚至连你是什么时候结的婚都不知道。
在老师的心里,你一直是一个有着远大抱负又有着雄心壮志的人啊!
这些年你是怎么心甘情愿寄居于一个男人的身后,充当他的背景板,以前的你明明是那么耀眼,那样的意气风华……
南栀,老师还是觉得,有些惋惜,你已经不像从前的你了知道吗?”
南栀还是那句话:“老师,我需要考虑一下,还有,同我的先生再商议一下。”
程教授拿她没有办法,从皮包里掏出来一张名片,拿给她:“好,老师等你的消息,想好了随时给我打电话。”
她抬头,望向恩师,心中感慨颇多,轻抿一下嘴唇:“好。”
“这么多年没见了,让老师来检查检查这些年,你有没有荒废了学业。”
程教授从皮包里掏出一份试卷。
“这个是今天早上,上完课后顺便放到包里的,南栀,你试试看,看能不能做?”
她将试卷铺平到茶几上,手里拿过笔,写上自己的名字。
“南栀,如果你实在是不愿意进老师的研究所的话,我可以帮你牵线,争取到一个进中科大的名额,中科院的院长是老师以前的校友,如果你……”
她低下头做试卷上的题,抬一下头:“不用了老师,都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没有意义了,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补救,而且当年是我自己的选择。”
程教授不再说什么,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看她做题,时不时的她会抬一下头,望他一眼。
时间静止,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年的高考,那一段紧张而又刺激的岁月里。
“砰!”的一声,接待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皮鞋的“哒哒”声,祁时宴走了进来。
“程教授,抱歉,让您久等了。”
助理给两人沏茶,他端起茶杯:“我以茶代酒,给您赔罪,先自罚三杯。”
“哪里的话,祁总是个大忙人,日理万机,能够抽出空来见我这个老头子,是我的荣幸。”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极短的时间内就互相签好了字。
“老师,试卷我做完了。”
伴随着女人的话一落下,男人望着她,又看一眼对面的老人。
“老师?”
南栀挽住他的胳膊:“程老师是我的高中老师,他是一位慈父一样的老师,也是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尊敬的人。”
程老师将试卷拿到手上,下一秒又从包里拿出眼镜盒,将近视眼镜架到了鼻梁上。
又接着,拿出一页空白稿纸,用刚刚签合同的纸,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
三十分钟过去。
程教授摘下眼镜,脸上露出笑容。
“嗯,不错,这一套试卷的难度系数很大,却只错了一道,其他都做对了,看来这些年,你没忘了我对你的教诲,活到老,学到老。”
“老师对我的教诲,我一辈子都没齿难忘。”
将试卷收好,他起身,冲祁时宴笑一笑:“祁总,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伸手拍一拍南栀的肩膀。
“老师!”
她鼻子一酸,开口将人给喊住。
“我想吃师娘亲手做的辣油馄饨了,不知道可不可以?”
程教授背对着她,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惦记着这一口。”
南栀轻笑:“是师娘的手艺太好了,至今难忘。”
程教授掏出手机,因为激动,手指发抖。
“现在就给你师娘打电话,让她早些备好晚饭,你下班后直接过去。”
他转过身:“微信还是以前那个,没换过吧!”
“没有。”
手机“嘀!”一声,微信上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程教授的头像跳动,她点开,老师把家里的具体地址发给了她。
程教授朝着接待室外面走,边走边对着电话里的人说话:“喂!老婆子,你猜猜我今天看到谁了?”
走了几步,就又一扭走,手机拿到一边,视线扫了祁时宴一眼:“晚上,把你老公也一块儿喊来,我们好好聚一聚。”
南栀朝着恩师点头,目送着他远去的身影。
转过身,一眼都没看身边的男人,回了总监室。
下班的时候,他如常一般在电梯口将她堵住。
“栀栀…我…我知道这一段时间,你不开心,是因为我吗?”
她抬眼直视着他:“下班了,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
冷漠的语调,话都不愿同他说,伸手按下电梯的按键。
祁时宴挤进电梯之后,将所有楼层都给按了一遍。
“对不起!”
“祁时宴,你除了这一句还会其他的吗?我想要的不是对不起这三个字。”
男人清淡的声音说道:“如果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可以说出来,我可以改。”
“改,你改得了吗,狗还改不了吃屎呢,更何况是人。”
她是真的生气,特别是想到老师说的那一番话,那一句:南栀,你已经不像是从前的你了。
像一颗炸弹,将她的心给炸毁。
她开始反思,当初自己的选择,她为之付出的一切,到底值不值。
深呼吸一口气,她强迫着自己要平静的去面对这个男人。
“祁时宴, 你真的有爱过我吗,有设身处地的为我想过吗,有在乎过我的感受吗,哪怕一次?”
“我只是嫁给了你,不是卖给了你,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不想做一具行尸走肉。
不想做没有灵魂的躯壳。
更不想做被你娇养在花园里的那一株玫瑰。
就算我是那一株玫瑰,现在也被你逼到快要枯萎了。”
胸口快速的起伏,她一句一句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祁时宴,我想上班,想工作,我那么努力,你是一点儿都看不到吗?
我那么努力的想要和你并肩而行,可你想的却是怎么样将我从高处推下去。
你只希望我做一个一无是处只能依赖着你才能活的寄生虫。”
“可我不想做那一只寄生虫,祁时宴,如果我们之间永远都得不到公平,你永远都学不会该用怎样的目光来看待我,那我是时候该考虑一下,我们的婚姻还有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婚姻不是束缚,不是捆绑,我…我简直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她望着面前人的双眼,这双眼睛还是那样深邃迷人,同记忆里的一样。
可…什么东西在他们之间悄然起了变化呢!
难道说,他当年一次又一次的守护就是为了将她变做一个一无是处,连自我生存能力都没有的人吗?
如果是这样,他的那些拯救,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一句一句的质问,祁时宴愣在原地,一句都答不上来。
“一会儿我要去老师家里一趟,你要去的话就准备准备,如果不去也没关系,我可以自己一个人去。”
重新按下电梯的按钮。
男人滚烫的大手从身后将她环住。
“对不起,我错了,以后,你想要做什么就去做,我再也不阻挠你了,你能不能…”
能不能不要用这样陌生的目光看着我。
他紧紧将这个女人抱进怀抱,想起来,近一段时间里,她所带给他的震撼。
先是在三个小时之内拿下三个大项目,就连凯斯恩也对她赞赏有加,将一个几十亿的大单指定给了她。
所有男人都拆解不了的鲁班锁具她运用自如,能全英文与人交流,他会的意大利语,她也会,今天又得知,她是临大工程系最德高望重的程教授的学生。
一套难度极高的高等函数试卷,她完成得不比那些正儿八经的大学生们差。
她其实一直那样优秀而又闪耀。
只不过,从来,他都看不到罢了。
“只要你能高兴,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顾及我。”
他现在只有后悔,从前的自己太过狭隘了,才看不到她的好。
他和公司里那些自恃高大的人一样,她明明是明珠蒙了尘,现在好不容易透出光泽,他却又差一点将她给埋进了沙子里。
两人回了一趟家,双双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便赶去了程教授的家里。
地方有点儿偏,来来回回绕了好几圈,才顺利的拐进了小区。
那是一栋她见都没见过,想象不到的老居民小区,红墙砖瓦的楼,看上去摇摇欲坠。
小区内,随便一棵树都是上百年的古树了。
到处是小孩子的涂鸦,垃圾废品随处可见。
过道又极其的窄,车子拐了两回才好不容易开了进去。
南栀坐在车上,也不说话,只是抑制不住的掉眼泪。
老师一生正值,节俭了一辈子,这么大岁数了,却还住在这样的老居民楼里。
“祁时宴,我想用我现在手里头几个项目的提成给老师在市中心买一套好一些的住宅房。”
她解释说道:“程老师他不仅仅是我的老师,更像是我的父亲,高中三年,他和师娘一直对我特别的照顾。
那三年,如果没有他们在我的身边一直保护我,我不知道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他不仅教我学识,更教我成为怎样的一个人。
十五六岁是人这一生之中,最为叛逆的阶段,像我这样无父无母的孤儿,又被人那样的欺负过,如果没有及时纠正,在初入社会的那一刻,可能就已经开始报复社会了。
是他们将我给及时的拉了回来,他们对我的恩情,我一辈子都报答不完,所以,祁时宴,我……”
祁时宴修长的手转动着方向盘,突然一顿,一个急刹车。
他伸出一只手,去护住女人的头。
而那女人,只目不转睛望着他。
她以为,他不会同意。
买房不是件小事,按照临安现在的房价,随随便便一套四五十平的小蜗居都得一百多万了,如果稍稍好一些的,设施设备再全一些的,得二百万打头了。
这确实不是一笔小数目,可看到老师住在这样的破旧小楼里,她又实在于心不忍,心中酸涩味蔓延。
她在等他的回复,等他表态,哪怕只是轻轻的摇一下头或者点头。
如果他不同意,她也是不会去强迫逼着要他非买不可,她会自己另外再想办法。
祁时宴眯起了眼睛,埋着头,似在思考。
一刻钟之后。
他抬起了头:“你的恩师便是我的恩师,几年前祁氏审批下来了一批地,正好过几天开盘,我让人给老师留一套最好的。
不过是在临安与淮安的交界处,会不会有些太远了?”
女人眼中含着泪:“远没事,老师他自己有车,我就是想让他住得好一些。
老师那么大岁数了,我一想到他每天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还要爬那么高的楼,我心里面就……”
男人伸手,将那颗小脑袋按回到自己的怀里:“想哭就哭出来,在我面前,没必要忍着。”
女人大多都感性,她趴在他的怀里,毫无节制的哭出声音来。
现在哭了出来,发泄了情绪,等一会儿上了楼,她就不会忍不住,有落泪的冲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