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清晨,怨灵魔族祖地的天空被魔月与霞光同时染透。
暗紫色的天幕边缘裂开一道金红相间的缝隙,如同被巨斧劈开的绸缎,将崖壁上流转了数十万年的轮回符文映照得如同跳动的血火。
那些符文是用历代族人的本命魂火镌刻而成,此刻在光线下流转着暗红光泽,隐约能听见符文间传来的魂灵低语,像是在为这场盛典提前吟唱古老的歌谣。
从圣殿广场到山谷入口,早已挤满了身着族服的魔族子弟。
男子们披着缀有魂晶碎片的玄色皮袍,领口绣着往生花的暗纹——那花朵的每一片花瓣都如同凝固的魂火,在光线下泛着幽光;腰间系着用幽冥兽的脊椎骨打磨成的骨带,上面悬挂着用来盛装魂灵的皮囊,走起路来发出“哗啦”的轻响。
女子们将长发编成麻花辫,辫梢系着用怨魂凝珠串成的链子,每颗珠子里都锁着一缕纯净的魂息,晃动时发出细碎的“叮咚”声,像是魂灵在轻笑;她们的裙摆上用金线绣着冥蝶图案,走动时蝶翅仿佛在微微扇动,洒下点点荧光。
连刚能走路的孩童都捧着一束束轮回花,花瓣是暗紫色的,中心跳动着一簇簇细小的魂火,随着呼吸轻轻摇曳,将孩子们的小脸映照得忽明忽暗。
整个山谷都弥漫着既肃穆又热烈的气息,魂灵之气与淡淡的血腥味交织在一起,那是属于怨灵魔族独有的味道。
今日,是怨灵魔族等待了三十年的盛典,也是足以载入族史的日子。
三百年前,族群曾因一场内乱元气大伤,圣女一脉险些断绝;三十年前,最后的圣女红伊儿被逐,族人更是以为传承已断。直到今日,所有的遗憾与等待,都将在这场盛典中画上句点。
万魂殿前的广场上,一座临时搭建的高台拔地而起,足有三丈高,台面是用万魔渊深处的黑曜石铺就。
这种石头历经千万年怨煞之气冲刷,黑得发亮,连光都能吸收,却在边缘镶嵌着一圈磨成圆珠的魂晶,足有百颗之多,在光线下折射出幽绿的光晕,如同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广场。
高台四周立着八根图腾柱,柱子上雕刻着怨灵魔族历代先祖的魂火形态,从最初的微弱火苗到后来的熊熊烈焰,记录着族群的兴衰。
高台中央并排放着两张座椅,左侧的圣女座铺着暗紫色的幽冥豹皮——那豹子是万魔渊的凶兽,皮上的斑点在暗处会化作流动的魂火;椅背上雕刻着展开双翅的冥蝶,蝶翼上布满了轮回符文,翅膀边缘镶嵌着细小的魂晶,仿佛随时会振翅飞走。
右侧的圣子座覆着玄黑色的噬魂蛛丝绒,这种蛛丝能吞噬杂念,让人保持清明;扶手处缠绕着栩栩如生的骨藤,藤蔓上结着几颗骨果,雕刻得如同真物,那是族群特有的“镇魂果”的形态,传说能镇压失控的魂灵。
两张座椅前的地面上,用金线勾勒出一个巨大的轮回阵纹,阵纹的中心对着万魔渊的方向,时刻吸收着那里的怨煞之气转化为守护之力。处处透着怨灵魔族特有的诡谲与庄严。
辰时三刻,随着三声沉闷的钟鸣从圣殿深处传来,庆典正式开始。
那钟声并非凡铁所铸,而是用一位陨落的帝境怨魂的指骨撞击玄铁钟身而成,每一声都能震颤魂灵。
第一声钟鸣落下,广场上所有的魂火都微微一滞;第二声钟鸣响起,低阶魔族的呼吸变得整齐划一;第三声钟鸣回荡时,连崖壁上的轮回符文都泛起了共鸣的红光。
墨渊缓步走上高台,他并未穿什么华贵衣袍,依旧是那件洗得发白的玄色长袍——这是他担任族长以来常穿的衣服,袖口都磨出了毛边,却在领口袖口用金线绣上了族长专属的轮回纹路,那金线是用魂灵之气炼化而成,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可他甫一现身,广场上便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随即如炸开的蚁穴般涌起嗡嗡的议论。
“那……那是族长?”一个年轻魔族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地拽着身边的老者。
这年轻魔族是看守祖地入口的卫兵,上个月刚见过墨渊巡查,当时的族长还需要两名长老搀扶,鬓角的白发像霜雪一样堆在耳边,连说话都带着气音。
“我上个月见族长时,他鬓角的白发都快遮不住了,怎么现在……黑得像刚染过一样?”
“何止是头发!”老者的声音带着颤音,他是族中的药老,负责为墨渊调理身体,对族长的苍老最是清楚。
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高台上的身影,手指忍不住颤抖:“你看他脸上的皱纹!以前深得能夹住魂晶粉末,我上次给他涂滋养魂膏时,都得用指腹把药膏塞进纹路里!现在平得像被轮回泉洗过一样,连毛孔都看不见了!还有他身上的气息……以前像风中残烛,走快两步都能听见魂火‘噼啪’的燃烧声,现在却像渊底的玄铁,沉得让人喘不过气,连我这魔皇巅峰的修为,都觉得胸口发闷!”
“是魔帝五层!绝对是魔帝五层的威压!”人群中一位须发皆白的执法长老猛地站直了身子,他拄着的骨杖“咚”地砸在地上,震得周围的人都跳了一下。
这位长老卡在魔帝四层巅峰已有五十年,对境界的感知比谁都敏锐。
“我卡在四层巅峰五十年,绝不会错!那股能引动天地魂灵共鸣的力量,只有突破五层才能拥有!你们感受一下——广场上的魂灵之气是不是在跟着他的呼吸起伏?这是法则与天地共鸣的迹象!”
议论声像潮水般漫过广场,族人们个个伸长了脖子,满脸的震惊与困惑。
墨渊卡在魔帝四层百年,早已是族中公开的秘密。
这一百年里,他试过无数方法:用万魔渊的怨煞之气淬体,结果差点被煞气反噬,烧坏了半条胳膊;以本命魂火燃烧寿元冲击瓶颈,头发一夜之间白了大半,却只让法则松动了一丝;甚至偷偷潜入过仙魔战场的遗迹,想借那里的法则碎片碰碰运气,回来时浑身是伤,躺了三个月才缓过来。
这些年,他鬓角的白发一年比一年多,背也渐渐驼了,连走路都需长老搀扶,族中甚至已有几位核心长老暗中商议过下一任族长的人选,担心他随时会魂火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