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外围的喧嚣像是隔了一层磨砂玻璃,嗡嗡作响,却听不真切。
方临珊杵在原地,看着她师父跟几个领导模样的警官围着那个叫陈明哲的拆弹专家交谈。
他脱掉了沉重的防暴服,只穿着一件深色的作战背心,手臂线条结实流畅,侧脸冷峻,汇报时言简意赅,偶尔点一下头。
“哲哥这次又快又稳啊!”
“妈的,这伙人越来越猖狂了,这种当量的东西都敢用........”
零碎的对话飘进方临珊耳朵里,可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眼睛就跟长在陈明哲身上一样........
因为她师父正说得激动,唾沫横飞的比划着后续抓捕的安排,便没留意她。
其他领导也专注地看着陈明哲,听他冷静分析炸弹的制造手法,可能来源于哪个流窜的团伙。
这不,方临珊瞧着,慢慢的蹭到圈子外围,像只试图挤进鹤群的小鸡仔,却怎么都找不到缝隙插进去。
只能干巴巴的站着,看着陈明哲的侧脸,希望他能瞥自己一眼。
可是并没有,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说话的领导和她师父身上,专注而疏离。
好大一会儿,机会终于来了。
她师父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骂咧咧地走到一边接电话。
一位领导也拍了拍陈明哲的肩膀:“明哲,辛苦了,先休息下,具体细节回队里再补充报告。”
几个人暂时散开。
陈明哲微微点头,转身就朝着旁边停着的装备车走去,看样子是去归还工具或者拿水。
就是现在!
方临珊心一横,眼一闭,腿比脑子快,一个箭步蹿了过去,直接拦在了人家面前。
下一秒,男人脚步顿住,眼皮微垂,看向她。他的眼神很平静,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冷水,没有任何波澜,甚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询问。
瞅瞅,被他这么一看,方临珊刚才鼓起的勇气瞬间漏了一半,舌头像是打了结:“那.......那个.......”她张了张嘴,声音有点发飘:“谢.......谢谢你啊!”
话音一落,陈明哲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算是收到了。然后,侧身就要从她旁边绕过去。
“等等!”小妞儿急了,下意识又挪了一步,再次挡住他,脑子飞速旋转想找点别的话说:“那个......炸弹......嗯......拆得真厉害!三根红线呢!你怎么就知道剪那根?太神了!”
她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充满崇拜和好奇,以掩盖没话找话的尴尬。
瞧瞧,陈明哲终于开口了,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平稳,冷静,听不出任何情绪:“经验判断,加上仪器辅助。”
没了,就这?没了?
小姐姐被这极度精简的回答噎了一下,又不死心地追问:“那......那要是判断错了呢?我是说万一......砰!”她做了个爆炸的手势,眼睛瞪得圆圆的。
闻言,男人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大概零点五秒,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多余,但还是回答了:“标准作业程序里有应对方案,但最好别错。”
于是,天就这么被聊死了。
这姐姐感觉空气都快凝固了。
不行,不能就这么放他走!她绞尽脑汁,目光落在他还被战术手套包裹着的手上,忽然灵光一闪,当然,说是脑子一抽也可以。
“你手没事吧?我看你刚才操作那个钳子特别稳!是不是也挺费劲的?要不要......我去帮你拿瓶水?”
陈明哲一听,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然后抬眼重新看她,那眼神里的探究多了一点点,可能觉得这个女实习生不仅话多,还有点过于“热心肠”。
“不用。谢谢。”他再次拒绝,言简意赅到令人发指:“我还有工作。”说完,再次示意要离开。
搞得这姐姐真是没招儿了呀,只能是让脸皮再厚一点儿了!
这不,她心一横,眼一闭,几乎是脱口而出:“那个!陈......陈明哲同志!”她终于把名字叫全了:“你看,你救了我!这么大的恩情,我能不能请你吃个饭?就当是感谢!真的!地方你挑!”
说完,心脏都跟着砰砰狂跳,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带着最后一丝期待。请吃饭总行了吧?这理由多充分!正常人都不会拒绝吧?
还别说,陈明哲一听,终于有了点不一样的反应。
看着她时,那双平静的眼睛里似乎极快地闪过了一丝什么,像是疑惑,又像是一丝极其淡的无奈?或许还有一点“这人怎么这么麻烦”的不耐烦。
他沉默了两秒钟,这两秒钟对方临珊来说就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方临珊同志,是吗?”他准确叫出了她的名字,可能是刚才听她师父喊过,或者看了行动简报:“拆除爆炸物是我的工作职责,不需要额外感谢,更不需要吃饭。”
说着,还顿了顿,目光从她因为紧张和尴尬而有些发红的脸上扫过,补充道:“如果你真的想感谢,以后执行外勤任务时,提高警惕,遵守规程,保护好自身安全。这就是对所有人工作的最大支持。”
听听,这话说的,没有一丝一毫私人的温度。
以至于,小姑娘脸上的期待和最后那点热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了下去,变得煞白,然后又涌上一股火辣辣的烫。
脚趾头在鞋里抠出了三室一厅。
“哦.......我知道了。”她讷讷地应着,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把脸塞进领口里,“对不起,打扰你了。”
然而,陈明哲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尴尬,只是再次微微点头,算是结束了这场单方面努力的对话。
这一次,他没有任何停留,绕过她,大步走向装备车,留下一个冷漠而挺拔的背影,让呆在当场的小妞儿,盯着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