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先锋抵达营寨第二天清晨,赫连哈赤得知消息步出营寨眺望西南面若有所思,诧异于李青天退而不守羊商道,但听闻贺兰乌虎所言,羊商道汉人已多数退至凉州城内,少数脚力弱者也临近凉州城下暂时躲避大军。
赫连哈赤一番思索之下,觉得李青天埋伏的可能性有但极小,现在此种情况大可能是晓得他们两军联击,觉得在羊商道设防代价过大才有此下策。
赫连哈赤并未勒令大军倾轧羊商道,仍命令大军原地驻扎,让贺兰乌虎着重盯梢凉州城一举一动,且让先锋五万军马多数退出山坳,在山坳外平地驻扎,山坳多险关,一旦有滚石重弩架设后果不堪设想。
赫连哈赤吩咐过后,转身回了帅帐,李青天没有任何动作,近几日看来无事,那就多来几日。
暮色昏沉,转眼即是傍晚时分。
营寨外平原之上匈奴大军篝火熊熊,火把若点星,映衬四周黑夜恍若白昼。
饶是已经是第二日过去,贺兰乌虎却并未懈怠,作为赫连哈赤底下几个有名的将领之一,不说私下里做人如何,但军纪严明,轮换班次,甚至严肃之时能换上两千乃至三千人在山坳方圆五里内巡逻警戒,为的就是以防李青天突施冷箭,夜放铁骑突袭营寨。
但今夜月明星稀,寒风凌冽,凉州城内听不见任何声响,甚至城池之上火把都少了不少,俨然一副固守城池,退守羊商道的架势。
外头冷风呜呜的吹,贺兰乌虎上山头最后确定山坳之上并无西北埋伏,向西南眺望一番凉州城后,搓搓手哈一口寒气下了山。
贺兰乌虎回了营帐,温上酒神色紧绷两日,两日未眠有了些许倦色:
“只要最紧张的这两日过去,这块地方咱们就能暂时当根据地来往补给。”
“同王说一声,近来营寨安稳,不见李青天兵马踪迹,想必是彻底放弃羊商道,这处营寨我贺兰乌虎定然不会辜负单于期望,让单于他放一百个心!”
“是!”
贺兰乌虎呷口酒,坐在原位小半炷香,最后觉得还是不保险,起身又出了营帐亲自领兵巡视。
……
远在匈奴先锋驻扎地点三十里外的匈奴大军后方腹地,王侯随行营帐中。
赫连哈赤挑灯夜读,哪怕是一满脸胡茬的匈奴,但却对汉人文化书籍相当感兴趣,尤其念叨近来武王世子所作的些诗词,闺怨词赫连哈赤不懂也不感兴趣,但几首“沙场秋点兵”的边关诗词,赫连哈赤大为推崇,甚至到了挠头搔耳,捶胸顿足的地步。
“单于,贺兰将军有音信过来,说肃武王李青天还不曾有动作。”
“还没有动作?”
赫连哈赤按下书,陷入沉思:
“李青天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放任羊商道不管,羊商道的汉人?”
“多数被李青天迁徙到了凉州城,但人口众多,凉州城内自然不可能全都容下,所以还有相当一部分在靠近凉州城的平地上暂居。”
赫连哈赤听见这消息心中疑窦才消解良多,一个人的招数会变,但一个人的本性不会变,李青天的爱民是出了名的,若是他坐视不管羊商道的汉人,那他就得考虑是不是李青天在憋一出大的,但现在看来确实退守羊商道,且没有办法的办法欠揍汉人。
极可能那大批牛羊不是什么路遇匪寇,而是大批迁移之时走散只牛群羊群。
“贺兰将军还跟单于您说,他不会辜负单于您的期望,不会掉以轻心,提防李青天一举一动。”
赫连哈赤赞赏点点头:
“贺兰将军所言不差,也正因为他心性如此,不会意气用事,我才放心派他打先锋。”
“绝不能掉以轻心,最近武王世子刚回西北,当时大周内部平反藩王,他的一手兵法用的出神入化,他是否会给李青天出些什么谋划也不得而知,越是这觉得他们不会做些什么的时候就越不能懈怠。”
赫连哈赤沉吟片刻,道:
“这样,再调一万人向前缓缓推进,届时以防万一接应贺兰将军撤退,我隐隐觉着局势有些不对劲,最怪异的就是李青天退守凉州城这一出,不像是他的作风,更可能是那刚回西北的武王世子所为。”
“是!”
赫连哈赤转头又问:
“孤涂呢?”
“报单于,左贤王郝宿王在帐中饮酒....”
那校尉迟疑抬头看了赫连哈赤一眼,道:“已多时。”
赫连哈赤脸上明显难看几分,拧眉低喝道:
“等军情稳定下来,我在找他算账。”
黑风呼啸,黄草平原地一阵漆黑,转眼间已是到了深夜。
待匈奴单于赫连哈赤的帅帐灭了烛火,整个匈奴大军腹地陷入一片沉寂,少数巡逻卫兵打着哈欠四顾探看,以防贼子夜袭营寨,一片悠然自得同前线贺兰乌虎麾下军营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氛围格格不入。
轰隆—
蓦地,天之下一道好似怒雷炸响的声音毫无征兆翻涌而来!
伴着一瞬之间白昼陡然惊醒营帐之中酣眠大多数军兵。
远处巡逻拿着火把半睡半醒之小卒被下了个冷颤,抬头看一眼雷云翻滚,闷着亮光的雷云骂一声娘,拢拢衣襟再度闭上眼睑。
所谓这营帐巡逻其实就是个美差,这天大地大,他们帅帐最靠后也最大,前边这么多天都没打起来,就是八竿子也打不着他们这里,巡逻也就成了徒劳,不如靠在杆子旁边小睡一会儿。
轰隆—
转眼间又是第二声雷响,声势极浩大,但这次与前一次声音好像又不大一样,前一次是天之怒,这一次似乎是大地震颤而来。
几个巡逻小卒骂骂咧咧的“天公不作美”,不让睡个安生觉,当先一小卒最来劲儿,指着天上一朵雷云就要日它老母,但闪电倏然劈落于地,再度掀起天地间一瞬白昼。
那小卒才惊觉远处平地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群宛若地上乌黑雷云的黑影。
当先一人白马照银鞍,白袍流雪,借着天地间霎那间电闪白光,脸上狰狞金色貔貅面具一闪而逝!
手上一杆龙尾金枪斜指地面,仿若神仙恶鬼,寻血追敌而至!
其旁侧一高挑凤眼女将,脑后红巾飘摇,神色淡漠肃杀,手中亦然一杆红缨长枪,耸然一抖枪花,红缨飞散!
身后列开无数墨黑铁马,发着寒气,照着银辉!
俨然杀神现世!
啪嗒—
小卒手中火把悄然砸落在地,瞳子不停震动,浑身抖若筛糠,一时间瞠目结舌大脑一片空白。
“敌...”
一声字正腔圆,匈奴语惨叫声划破夜空:
“敌袭!”
但转瞬被淹没。
“杀!”
雷声阵阵,自大地之上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