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明的话,只有一个意思:黄氏动摇新朝金融秩序。
他一开始的罪名太小,单纯抢劫,死则死矣,没多大警示意义。
所以陆天明才会陪他游戏。
新朝的基本金融秩序是商号,那商号的金融来源必须干净。
之前陆天明起家的时候,有点浑噩很正常,现在不仅他无法接受脏财,天下所有纳税的商人都无法接受‘抢劫’起家。
银子越多,造成的破坏越大。
黄氏若真正建立江北商号,瞬间就洗白了。
陆天明苦心经营的金融秩序被钻了个口子,他自己不发狠杜绝,后来的君臣很难杜绝,会让聪明人找到律法漏洞。
到时候再完善律法已经迟了,钱财已经被洗白了。
这年头的人很少见这种事,陆天明记忆里的事太多了。
四百年后,律法都在追着商人堵。
人世间向来是破坏容易,建设艰难。
商人是天下最会钻营的一群人,大商人一辈子游走在灰色地带,一辈子都在试探秩序。
这种事并非宪法完善就行,若动不动就启用大宪来问罪,架构也会被动摇。
所以分支法的完善也很重要。
黄氏就是一个机会,一个完善商业律法的机会,一个完善金融秩序的机会。
不发狠不行,不震动天下不行。
杀个夫人,绝对够震动。
正月十九的扬州都在欢庆,庆祝黄氏册封文夫人。
这是江南文气的代表,新朝还是会重用士林大儒。
陆天明由他们庆祝,越隆重越好,越张扬越好。
之所以在百忙之中停留一日,不是为了巡视,他也没出去。
而是在等曹文诏,人主进入江南巡视,靠四百亲卫太势弱,也不能依靠万余火器兵、特种营,必须有大军傍身。
正月二十,扬州还在睡梦中,城外轰隆隆的声音。
曹文诏带着五万骑军奔袭二百里,连夜来护卫人主进入江南。
江面上的漕船在铁甲舰的帮忙下,火速搭接船舷,铺设木板,一夜时间,通过江心洲,快速搭接了两座浮桥。
否则用漕船运送五万骑军,得三天时间。
大军络绎不绝,通过浮桥牵马快速渡江。
人马雄壮,旌旗烈烈,扬州百姓发出一阵阵赞叹,这是真正的力量,看着就让人放心。
宋裕本、骆养性、黄鉴业、以及其余士绅都在城外等候。
一群士绅看着大军,荣辱与共是必然的,但他们没有北方商人的敬畏,反而有一种莫名驱使的傲娇。
宋裕本敏锐发觉江南士绅与北方豪商的区别,打量几眼,实在难以描述现在的心情。
人主的力量岂是容易触及,这群人恐怕流放都是最轻的处罚。
放任何一朝开国,都免不了被这些人拿捏,那位不怕。
辰时,太阳升起,扬州城戒严,砰砰砰九声炮响。
几十万人下跪,“恭迎上位圣人。”
运河中两列漕船,上面站着密密麻麻的近卫,眼神冷冷看着两侧。
扬州城中出来一艘双层漕船,立刻被护在中间。
巨大的山河旗、裁决旗、陆字将旗出现,顿时万民高呼。
陆天明一身礼服,在甲板大马金刀落座,两侧坐着几位红袍夫人,端的是威严。
所到之处,百姓三跪九拜,军士行军礼,万众瞩目,巍峨磅礴。
黄鉴业同样下跪拜送,扭头看一眼身后的士绅,所有人对他都恭恭敬敬。
因为黄莺在陆天明右首,正妻之下,众妾之上,将来也是妥妥的皇贵妃。
人主可不是朱明皇帝,不允许后戚做事。
新朝的后戚也得做事,也得‘守法’。
咱当然守,必须守,还要逼着更多人守。
黄鉴业眯眼看着大船驶入大江,更多的海船在列队欢迎,深吸一口气,心潮澎湃,咱也是新朝皇室啊,眼光太重要了。
骆养性对黄鉴业拱拱手,“黄东主,咱们赶紧做事吧,上位到苏浙一圈,不出十天就返回,到时候不能没结果。”
黄鉴业点点头,看五万骑军在对面运河口列队准备护送,莫名激动,大手一挥,颇具威严,
“骆都督放心,昨晚小女回家说上位极其喜爱,要老夫认真做事,不能被北方士绅比下去,老夫感激涕零,上位这是让黄氏平衡南北,昨晚已做详细规划,这就开始…不,已经开始了,老夫昨晚已列出名单。”
“好好好,黄东主果然深知圣意,夫人不愧是文豪,新朝江南还看黄氏。”
“哈哈哈,过奖过奖,以人主的名义做事,一切为了上位。”
宋裕本在一旁听的牙酸,这贱人脑补,自我捧高。
一根毫毛,也人五人六了。
冷冷打断两人的虚伪,“骆都督别忘了正事,回去吧。”
两人连忙带着士绅行礼,“感谢大都督提醒,末将告退。”
宋裕本连哼都没哼一声,负手看着船队南下,给了黄鉴业一个背影。
黄鉴业眉毛一沉,听说这位与圣人生死之交,你怕是不知道跋扈的功臣会有什么后果,现在人家是皇帝,不需要你了…
骆养性拽了一把黄鉴业,意淫的人立刻回神,向宋裕本背影再次躬身,才扭头返回城内。
看热闹的百姓回城,立刻听到重要的消息。
人主选秀,要琴棋书画的江南女子,黄氏还牵头成立江北商号,所有人都可以入股。
这信号再明显不过了,想出头,就得靠黄氏,说不准黄氏就是大明的魏国公。
过了这村没这店,江南也不能让北方比下去,必须做世间最大的商号。
顿时无数人踏破黄氏门槛,各种贿赂、赠送活动上演。
而陆天明已经在五万骑军护卫下,浩浩荡荡摆着三十里仪仗,顺着运河南下,沿途无数百姓观摩,瞬间被力量震撼,诚悦拜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