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从未想过,自己竟会被一个刚刚学习摄神取念的学生偷袭成功。
他一向引以为傲的警惕心去了哪里?
他不知道。
也许是因为,艾勒提突然扣住他下巴的瞬间,他紧张得慌了神;
也许是因为,那根抵上额头的魔杖太过冰冷,让他害怕艾勒提会突然走火,直接要了他的小命;
也许是因为,他根本不相信她能一次成功。
又或许,仅仅是因为——他对她根本没有设防。
就在这短暂的慌乱中,他大脑的防御裂开了一道缝隙。
几段记忆不受控制地涌出,每一个画面都一闪而过,快得让他来不及阻止。直到第五段记忆即将浮现时,他才终于重新掌控了主导权。
艾勒提的大脑封闭术显然还不到家,斯内普能清晰地感知到她的每一丝情绪波动。如果他在此时反制,简直是易如反掌。
但他却没有这么做。他突然很想知道,艾勒提在看到那些记忆以后,究竟会是什么反应。
于是,他刻意展示了一些记忆。
当他展示自己当年捉弄波特的往事时,她会传来和他同样畅快的情绪;当他试探性地放出几段与莉莉有关的回忆时,她也只是看得津津有味,偶尔还会在心里替他鸣不平。
这让他悄悄松了口气——看来她对自己,并不是他以为的那种感情。
于是他放心地展示更多……他本以为她会像之前一样,带着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继续幸灾乐祸地看下去。
直到,她传来的情绪变得越发强烈……
那不再是之前的兴奋或好奇,而是细细密密的、如同被针扎般的疼。
那一刻,斯内普突然溃不成军。
他立刻切断了连接,黑袍下的手指微微发抖。
艾勒提只感觉眼前一花,自己就重新回到了房间里。
她愣了两秒,然后一把抱住了斯内普,这是她在看那些记忆时就一直想做的事。
“教授,我发誓,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她轻声说道,抬起头看向他,眼底蓄满了泪水,“你再也不是孤单的一个人了。”
斯内普僵硬地坐在扶手椅上,怀里女孩的体温透过黑袍传来,让他心头猛地一颤。
他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她,像从前那样指责她的莽撞与越界,呵斥她竟敢如此放肆……
可那些冰冷的话语卡在了喉咙里,到底还是一个字也未能说出口。
就放纵这么一次吧。他心想。就让自己沉溺在这片刻的温暖里,哪怕转瞬即逝。
“别哭,卡特。”斯内普颤抖着抬起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笨拙地擦去她的泪水,“别哭……”他终于感受到,原来有人会为他流泪,是这样的感觉。
“我知道,你肯定又想说我弄脏你的袍子了。”艾勒提抽抽搭搭地嘟囔着,却把他抱得更紧了,“我还没嫌你的袍子一股药味儿呢!”
“我也知道,我已经十四岁了!你听明白了吗?别在这时候教训我,我一句也不想听。”
“我没想教训你。”斯内普的声音低沉,却比平日柔和许多,“但你必须明白……我们之间需要保持适当的距离……注意分寸……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他略微偏过头,耳尖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我只把你当成我的学生……就算是朋友……这样的行为也不合适。”
“你为什么总要把事情搞得那么复杂呢?”艾勒提挺直身子,一脸不解地看着他,直接忽略了关于“学生”的那套说辞,“好,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只是朋友,朋友之间为什么要遮遮掩掩?”
她微微扬起下巴,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难道你担心别人会误会我们?这有什么可在意的?”
“现在大家都在传我有五个男朋友了,我根本就不在乎。至于你——”她一脸嫌弃地撇了撇嘴,“你的名声本来就不怎么样,你有什么可怕的?”
斯内普心中刚刚升起的那点柔软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一股无名火涌了上来。
他到底该怎么跟她解释?
解释那些无处不在的审视目光、那些充满恶意的猜测、那些会连她一起拖进泥潭的流言蜚语?
他早就习惯了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但她不应该被卷进来。
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但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那些肮脏的闲言碎语玷污。即使她根本就不在乎。
“正因为我的名声不怎么样,你才更应该离我远点。”斯内普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而且,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们是朋友?你这头脑简单的白痴。”
“你才是白痴!”艾勒提的脾气也上来了,她气冲冲地反驳回去,“我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你才能对我好一点!”
“所有人都觉得你恨我!”她越说越激动,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委屈,“我明明答对了问题,你为什么不给我加分?魔药课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我每次都得拼命在其他课上赚分数,不然根本不够你扣的!你每星期就上两节课,却能扣掉我整整一星期攒下来的分!”
“卡特!”斯内普简直要被气疯了,“我对你已经足够容忍了!”他咬牙切齿地说,“你每次交上来的作业论文都废话连篇,而我却不得不耐着性子读完,尽量给你一个及格的分数!”
“但凡你肯多花一些心思,也不至于每节课都交上来一瓶垃圾!我少扣你一分都是对魔药学的亵渎!”
“告诉我——黑板上的步骤,哪个单词你看不懂?就算你缺乏天赋,至少也该像格兰杰那样,按部就班地复制一份像样的魔药!”
“你以为我不想做好吗?”艾勒提腾地站了起来,“不说别的,就说假期前的最后那节课,我交的那瓶魔药为什么会失败?就因为你在经过我时突然笑了一声!”
斯内普沉默了。他感觉大脑的褶皱突然被抚平了,纠缠的思绪一下子清晰起来,整个人莫名平静了下来。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即使我没笑,你也不会成功……你把搅拌的方向弄反了。”
“哦。”艾勒提的气焰瞬间消了,重新坐了回去。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谁也没有再说话。
时钟的指针刚好指向十二点,两人呆呆地坐在扶手椅上,相对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