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斯内普的紧张瞬间消散地无影无踪,这不是他预想中的要求,他感到松了一口气同时心底又有些失落。
“我说,你要向我道歉,”艾勒提又重复了一遍,语气认真,“你伤害了我,让我感到难过。所以你必须道歉,明白吗?”
斯内普沉默了。他黑袍下的手指微微收紧,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黑眼睛第一次显露出些许无措。
他习惯了应对各种情况,却从未有人如此直白地向他索要一句道歉。
“我……”斯内普喉结滚动,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道歉。”
“我不该……未经允许窥探你的隐私。”他避开艾勒提的目光,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紧绷,“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艾勒提怔怔地望着他。她从没想过真的能亲耳听到斯内普的道歉,她只是故意为难他,想看他会做出什么反应。
可此刻,他就站在那儿。尽管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却依然能清晰地传进她的耳中。
艾勒提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反而成了过分的那一个。
“但我说的不是这个,”她低声说道,“我是想说……我送你的礼物,你是不是扔掉了?”
“没有。”斯内普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会穿的……在某些合适的场合。”
“比如呢?”艾勒提挑了挑眉。
“比如……不是现在。”
“那你试穿过了吗?”
“嗯。”
“你喜欢吗?”
“还算舒适……”
“那为什么不穿?是不是哪里——”
“别再问了,卡特。”斯内普打断道,目光重新落在艾勒提身上,“别忘了你是来做什么的。”他的语气恢复了以往的冷淡,“你的作业呢?”
艾勒提撇了撇嘴,没再为难他,从空间取出作业递了过去:“给你。”
斯内普接过来,顺手揣进了长袍里,走到扶手椅前坐下。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两人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们的目光不小心碰到一起,又同时慌忙转向别处。
艾勒提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快得让她不知所措。
斯内普比艾勒提还要更加紧张,几乎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良久的沉默后,他终于忍不住率先开口:“你今天想学什么?”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艾勒提耸了耸肩,“你教什么,我就学什么。”
斯内普又沉默了。
犹豫了片刻,他低声说:“摄神取念。”
“真的吗?!”艾勒提惊喜地叫出声,“你要教我摄神取念?”
“嗯。”斯内普看着她高兴的样子,心里有些后悔。他担心以艾勒提的天赋,根本学不会这个高深的魔法。
“别抱太大期望。”他提醒道,“你现在只是初步掌握了大脑封闭术,在我看来仍然漏洞百出。而摄神取念只会比那更难。”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艾勒提不以为然,“说不定我就学会了呢?”她突然想到一个关键,眼睛一亮,“但我该跟谁练习啊?”说完,她一脸期待地看向斯内普。房间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除了对他使用摄神取念,还能有谁呢?
斯内普抿紧了嘴唇。因为艾勒提练习大脑封闭术不需要冥想盆,所以他没有特意去找邓布利多借用,自然也无法提取自己的思想。但他更不相信艾勒提有能力窥探他的内心。
“你可以先试试,”斯内普说道,“把魔杖拿出来。”
艾勒提立刻抽出魔杖,眨着眼睛,一副“我准备好了,快开始吧”的急切表情。
斯内普的嘴角抽了抽:“集中你的思想。如果说之前学习的是防御和抵抗,那么现在就是进攻——看着我的眼睛。”
艾勒提憋足一股劲,用力瞪向斯内普的双眼。可斯内普的目光却不自然地移开了……
“你别躲呀!”艾勒提有些气恼地说,“你不看着我,我要怎么进攻呢?”
“你不必这样瞪着我,”斯内普有些尴尬地说,“放松一些也可以施展……”他勉强将目光转回去,却仍有些闪躲。
艾勒提深吸一口气,举起魔杖。四目相对的瞬间,斯内普又一次偏开了头。
“我明白了,”艾勒提没好气地说,“你根本就没打算认真教我,对不对?你怕我学会了比你厉害,能看透你的心思?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提出教我?”
斯内普脸上闪过一丝不屑:“你简直毫无自知之明。”
“哼!”艾勒提撇撇嘴,突然将凳子向前一挪,身体前倾,一手扣住斯内普的下巴,迫使他抬起脸来直视自己。
她扬起一抹得逞的微笑,举起魔杖抵在他的额头:“摄神取念!”
瞬间,艾勒提感觉自己好像被吸入了那双深邃的黑眸中。
四周景象扭曲了一瞬,她又一次坠入那个熟悉的封闭空间,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年少的斯内普是一个非常瘦弱的男孩。他穿着短得露出小腿的裤子和宽大罩衫,正满脸通红地追着一个红发女孩的背影。
艾勒提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此刻的慌乱与焦急。
画面一闪,她来到了霍格沃茨特快列车的包厢里。
斯内普走过一个酷似哈利的男生时,被对方故意伸出的脚绊了个踉跄。
一阵羞愤的情绪瞬间涌上艾勒提的心头。
场景转换到城堡庭院。
斯内普长大了一些,目光落在身前的莉莉脸上。
“他喜欢你——詹姆·波特喜欢你!在所有人眼里,他都是那个魁地奇球场上的大明星!”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厌恶与不甘。
场景又转到了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门口。
莉莉穿着睡衣站在胖夫人的肖像前。
斯内普正在苦苦哀求她:“对不起……我绝不是故意叫你……”
刻骨铭心的痛苦与悔意让艾勒提几乎快要窒息。
这时,画面突然扭曲了很长很长时间,然后缓缓拉远,还是格兰芬多休息室门口。
已经成为教授的斯内普藏在走廊拐角的阴影中。艾勒提看见自己挽着赫敏的手臂从他面前走过。不知道赫敏说了些什么,让她露出一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这次她感受到的是探究。
场景又转到了医疗翼外。
斯内普站在门口,手刚握在门把上,门内就传来了一道女孩的说话声:“我觉得野心不算是个不好的词汇,只要它用在好的地方,那就是非常优秀的……”
画面再度变换,艾勒提发现自己来到了魁地奇球场。
斯内普坐在教工席,目光却远远落在艾勒提身上。当她被一只大黑狗拖走时,斯内普立刻站了起来。
惊慌与担忧的情绪涌上心头。
场景切换到了打人柳附近。
斯内普正用魔杖抵着卢平教授的脖子,眼神凶狠,余光却瞥见草丛中露出的半个脑袋,正鬼鬼祟祟朝这边看。
然后,斯内普就突然松开了魔杖,踉跄着后退两步,而她自己则从草丛里钻出来,二话不说就朝卢平射出一道昏迷咒。
艾勒提能清晰地感知到斯内普当时那份强烈的得意与愉悦,这让她感到格外恼火。
自己完全被耍了!她还以为是卢平突然攻击斯内普,没想到竟是斯内普自己演的一出戏。
她气得真想立刻退出这段记忆,但难得在斯内普毫无防备时看到这么多秘密,她终究还是没舍得停下。
画面又是一转,来到漆黑一片的礼堂。
斯内普从满地睡袋里精准地找到艾勒提的位置,看见她僵硬的笑容,他轻声安慰道:“别担心。”
艾勒提这才知道,原来那天斯内普说的根本不是“安分点”,而是“别担心”。
场景切换到蜘蛛尾巷,斯内普的家里。
斯内普静静地站在门口,目光柔和地看着在沙发上熟睡的艾勒提,小小的福宝正慵懒地躺在她的肚子上。
一股温暖的情绪缓缓扩散开来。
画面再度转换,这次来到了校长办公室。
“不,你不能这样。”斯内普的声音微微发颤,“邓布利多,你应该相信她。那些事不是她做的,并非她的本意。”
“但她确实做了,西弗勒斯。”邓布利多投来探究的目光,“你我都无法保证未来的她依然会是现在的她。”
一阵沉默沉默后……
“我答应配合你。”斯内普似乎妥协了,“给我两张羊皮纸吧。”
艾勒提看见他在纸上写下:本人西弗勒斯·斯内普,艾勒提·卡特的临时监护人,同意她周末前往霍格莫德。
一阵心痛与无力感瞬间涌上心头。
艾勒提心头一沉。邓布利多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在怀疑自己?这不可能,她们明明已经签订了誓言魔法。
来不及多想,场景瞬间切回礼堂。
斯内普刚走进门,就远远看见艾勒提和哈利紧紧拥抱在一起。他的脚步一顿,随即便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走,手却不自觉地攥成了拳。
艾勒提清晰地感受到他此刻的愤怒与受伤,最终尽数化为苦涩。
“卡特,看够了吗?”耳边突然响起斯内普冰冷的声音。
艾勒提时间没搭理他,画面继续飞速切换,这次来到了地下魔药办公室。
凡特茜正从坩埚里舀出一勺粉红色的药水,小心地装进小药瓶:“教授,那我可送过去啦?要是出了什么毛病,可不能怪我哦。”
“去吧。”斯内普淡淡回应。
“好嘞!”凡特茜蹦蹦跳跳地跑出了门。
画面闪烁了一下,依然是在魔药办公室。
“到底还要多久我才能恢复正常?”顶着一个粉脑袋的卢平忍不住控诉,“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但也不必用这种方式羞辱我!”他显然气得不轻。
“这很好解决。”斯内普的嘴角挂着愉悦的弧度,语气漫不经心。
于是,卢平收到了一卷绷带作为“解药”。
艾勒提几乎要笑出声来。也不知道是受到了斯内普情绪的影响,还是她自己觉得实在好笑,又或许两者都有。
接下来的画面与最初那些沉重的记忆截然不同,大多轻松有趣。
艾勒提一直没被赶出去,便心安理得的继续往下看,就像是在观看一部漫长的私人电影——
她看到年少的斯内普在魔药课上,悄悄往小矮星彼得的坩埚里加料,炸得他口吐黑烟;
又看到他偷偷对楼梯施了个魔法,让整日鼻孔朝天的小天狼星连人带书包滑进了四楼的女盥洗室;
还有一次,他悄悄对詹姆·波特的飞天扫帚动了手脚,让詹姆在一次魁地奇训练中一头栽进泥坑,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站在人群外围观。
她还看到了,他和莉莉并肩坐在黑湖边的树下,阳光透过摇曳的树叶洒在少女的红发上。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却只是伸出手,悄悄将两人中间那包零食往莉莉的方向推近了一些。
偶尔他们也会争吵,莉莉会严肃地劝他不要和那些小食死徒混在一起。每到这个时候,他总会保持沉默,一句话也不说。
斯莱特林的同学有时也会对他说出伤人的话,嘲讽他是个混血,或是总穿着寒酸的袍子。
他从不直接反驳,反而会把话题引到别处:“波特昨天还说我们学院的人全是靠家族关系的废物。”就这样悄悄点燃同学的怒火,然后看着他们打成一团,自己则默默站在一旁幸灾乐祸。
艾勒提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斯内普。他很聪明、狡猾,带着点幼稚的报复心,却又笨拙地守护着零星的温暖。
这些回忆看起来像是酣畅淋漓的复仇,可艾勒提却从中感受到了深深的孤独。她一点也没觉得解气,反而心里发酸,难过得想哭。
她真想用力抱一抱那个总是孤身一人的他,为什么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呢?
最好的朋友离他而去,同学院的朋友也看不起他……
在艾勒提看来,全世界都在欺负斯内普,就连老师也不管不顾。他不是在被欺负后独自计划着如何报复回去,就是在反击后独自承受更猛烈的回击;可别人总是成群结队,而他却始终只有自己。
艾勒提在心里发狠地想:要是她当时在场,绝不可能让任何一个敢欺负他的人,能自己走着进入医疗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