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几个仆役从黄亚府邸里走出来，分别驾着几辆马车朝着附近几个集市而去。
所有马车上都有一面代表身份的小旗子，这让哪怕只是这些仆役单人驾着一辆马车，路上也无人敢冲撞他。
秦国民风淳朴是一回事，但主要是身份问题。
没有人会去触怒一辆副部长家的马车。
一处集市，仆役将马车停在一个店铺外。
当即，店铺门口就有小厮上前帮他看着，仆役则拿着一张纸走入店铺，去让老板取东西。
远处，两个跟随的路人皱了皱。
一个副部长要买东西，需要自家仆役驾着马车出来吗？
除了三大行外，哪个民间商人、甚至是一些大贵族手下的商行不会巴结他？
甚至在情报中，黄亚自己就和别人合伙开了一个小商行，他大可以让手底下的人送货上门。
两人对着远处一个平民点了点头。
平民随即也走入了那个店铺。
店铺内，仆役正拿着黄亚的手信和老板说着什么，随后仆役站在一旁，由老板带着许多人搬运货物。
这是一个大商行店铺，一楼内摆了几个柜台。
仆役似乎是在闲逛，走到了一个卖调味品的柜台前。
“有醋吗？”
“要国师府的还是科学院的？”
“国师府的。”
“不好意思，现在没货，要不您买科学院的？”
“科学院的味道不好，我家老爷怎么可能用这种？”
“大王和国师都说过要支持科学院嘛！”
“不是有百姓支持吗？我们就要国师府的，反正我们有钱。”
说完，仆役转身离开。
柜员眼神动了动，抿了抿嘴，接着招待下一个人。
看上去，这就是一次正常的客人与柜员的对话，只是客人有钱不想将就而已。
所有人都知道，虽然许多东西科学院也有，但在味道上怎么也比不上国师府的精品之物。
新醋的技术，科学院去年就研究透了，商品也已经投产；可除了一些有钱百姓、商人和小官小吏有时会买以外，凡是有钱的大官员和权贵，宁可多等一段时间买国师府的也不愿意买这些，除非国师府的断货许久让他们实在忍不住了。
至于普通百姓，他们连吃饱都没做到餐餐达标，这些调味的就别想了。
而自从科学院把醋投产之后，国师府卖的醋就少了许多，大王和国师美其名曰：要支持科学院。
这让许多官员权贵极其难受。
我有钱，国师你只管卖不就行了吗？科学院让百姓支持去嘛！你有钱都不赚？
没人知道为什么，但也没人能改变大王和国师的决定。
看到仆役接着闲逛，平民也默不作声，只是目光在周围的商品上乱瞟，眼神带着期盼的同时，神情有些心疼。
……
“老爷，人回来了。”
刚下值，黄亚就听到管家说的话，不由得点了点头。
书房外，一个仆役将一张清单递给了他。
黄亚一挥手，仆役立刻行礼离开。
“没暴露啊！”
看着这份自己所入股的商行上月部分商品结算单，黄亚眉头一皱。
那昨天，刘邦是在……诈我？
玄衣卫不至于用这种小儿科的把戏吧？
黄亚皱着眉头收起了清单。
这只是一张清单。
之后几天，朝廷中仿佛平静了下来。
之前不断审查官员们的玄衣卫也消停了，转而开始了一场内部清算；将内部许多有过违律之事的人都给革职，或者降职去了没什么权力和事务的地方，有两个极其严重的人，甚至直接被发配去了矿山。
正当黄亚以为彻底安全的时候。
一天下午。
矿部衙门。
章邯亲自带着玄衣卫闯入了这里，直接将副部长黄亚带上了手铐脚镣。
一侧，矿部正部长和一个副部长脸色大变。
在办公时候，闯入一个部级衙门，直接抓走副部长……如此无视朝廷法度与规章，这玄衣卫想干什么？！
“两位别惊讶，不是对你们的。”
章邯看着他们，将一纸命令展开在他们面前：“奉国师命，抓捕叛国之贼；按照秦国律法，叛国者在确定罪行的那一刻，就已经只剩下一个身份：罪犯。”
“所以，你们还是好好坐着吧，别让我们误会。”
两人看向黄亚，一脸震惊。
黄亚面色平静，哪怕已经被带上手铐脚镣、身后也有玄衣卫的人抓住他的手，他也显得很淡定。
“麻烦部长将我的工作收尾了。”黄亚对着正部长说道。
随即，章邯带着黄亚直接离开。
在这道消息传开的同时，黄亚已经被带到了玄衣卫的监牢里。
“你看到那个中空的金属人偶了吗？那是刑具的一种，两侧的金属空腔里一边有水流过、另一边有焦炭，人被装进去之后，你觉得那感受如何？我听国师说，这个叫冰火两重天。”
“还有那里，里面是上万只蚂蚁，人被扔进去之前会先全身涂抹蜂蜜。”
“还有那个，那个叫……”
走入最深处监牢的过程中，章邯带他观看了一下玄衣卫的各种刑具。
黄亚哪怕再淡定、也无法在这个时候保持镇静了。
然而当他想要说些狠话时，章邯话锋一转：“放心，他们都不会用来对付你，他们是用来对付你家人的。”
“！！！”
你特么还不如用来对付我呢！
“章邯！要杀要剐我接着，何必伤及无辜？！”
“无辜吗？”章邯很是讶异：“你出卖秦国利益时，可想过秦国有人无辜？”
“说来说去还是这个话题，你有何证据？”
“清单。”
黄亚眼神一变。
章邯看着他：“其实我很佩服你，居然能想出那种方式，把秦文文字和楚文文字都与特定的数字相对，以秦文转数字，再用数字转楚文……啧啧，你要不是个罪犯而是个平民，我都想去求国师开恩，把你收入玄衣卫了。”
“你们怎么知道的？”黄亚呼吸粗重：“我在商行的人被你抓了？不然仅凭那些被我灭口的仆役和被调职的官员，就算抓了他们你们也找不出任何线索！”
“是抓了，但他死活不松口。”
黄亚更疑惑了：“那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你说巧不巧，国师最开始教我组建玄衣卫时，就告诉过我用这种方式来隐秘传递信息；国师管这种方式叫，密码。”
“……”
“而你，恰好撞到了我们的专业上。”
黄亚盯着他，只觉得脑袋嗡嗡的。
章邯叹了口气：“哪怕是联系，都要通过仆役、另一家商行柜员来，你的警惕性很高，但正因为太高，才很不合常理。”
“你还教了你那个商行死士特定的一些手势吧？我们的人见到他两日前从你府邸后门经过，然后你府邸内的护卫防御就松懈了下来，是他在那时传递了什么消息？”
“你真的是个人才。”
黄亚深吸一口气。
事已至此，他认了；他能够和国师这种人想出同样的方法，他足够自傲。
输的不是他，是他的背景和官位。
“你杀不了我。”黄亚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