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命中一人,目标已跌落。”
“地面单位,迅速接近目标落点,确认状态。”
一名狩夜狙击手平淡地汇报着,同时收起了手中那支流线型、嵌有高密度能量结晶的狙击武器。
他肩部的作战服上,一枚暗沉的徽章在夜色中泛着冷光。
“方贺!你刚才使用的什么弹种?”
指挥部军官的声音透过频道传来,压抑着明显的怒火——
显然,刚才通过同步影像看到了射击结果。
“对付这种目标,自然要用最高规格。”
方贺语气平淡,抬手掂了掂手中一个密封的金属弹盒——
盒体上【蚀源弹】的标识清晰烙印着。
“胡闹!我下达的明确指令是控制目标,不是处决!你又擅作主张!”
军官的声音陡然拔高,近乎咆哮。
“有区别吗?”
方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开始有条不紊地拆卸武器:
“不接受管控的高危能力者,控制不住就是全城灾难,我认为这是最高效的风险管控。”
他顿了顿,补充道:“况且,不是还有两个目标么?”
下方,地面战术小组已从各处掩体快速涌出,呈战斗队形向跌落点合围。
汇报声再次响起:“报告指挥部,周边所有街道已完成封锁,空中单位已就位,确保无人员脱离。”
通讯频道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能听到细微的电流嘶声。
片刻后,指挥官压抑着情绪的声音终于传来:
“……收缩包围圈,务必找到每一个。”
“是!”
————————
暗夜领域笼罩而下后,任莹便主动切断了远程监控连接。
这台老旧的终端再超负荷运行下去,店里恐怕就不止一扇卷帘门需要修理了。
她今晚在冰冷的夜风里待了太久,鼻尖和耳廓都冻得通红,忍不住轻轻吸了吸鼻子。
店里的老人默默看在眼里。
不一会儿,他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水走过来,语气带着长辈式的关切:
“小妹妹,喝点热水暖暖身子,看你手和耳朵都冻红了。”
“谢谢。”
任莹接过杯子,温热透过杯壁传来。
她的眼睛不时瞥向紧闭的卷帘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
老人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似乎想缓和气氛:“刚才那个急吼吼冲出去的,是你哥?”
“嗯。”
任莹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老人也体贴地不再追问。
就在这时——
“嘎吱——哐!”
卷帘门猛地向上抬起,发出一阵沉闷却利落的金属摩擦声。
一道身影带着夜间的寒气迅速闪入店内,正是顾晟。
他反手向后随意一拉——
那扇本已扭曲变形的卷帘门,竟严丝合缝地重新落下。
门框上狰狞的豁口和卷曲的金属边缘如同时间倒流般自行抚平,瞬间恢复了原状。
站在柜台旁的老人猛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张着,彻底愣在原地。
............
“顾晟!”
任莹欣喜地站起身。
然而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转为惊骇。
顾晟整个人重重地瘫靠在刚刚修复的卷帘门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他胸口正中央——
一个触目惊心的伤口正不断向外渗出鲜血,深色的衣物已被蚀出一个边缘焦黑的窟窿。
更令人心惊的是,伤口周围的血肉呈现出一种不祥的乌青色——
某种剧毒或腐蚀性能量侵袭,正迅速向四周蔓延。
顾晟紧捂着胸口,每一次呼吸都显得沉重而短促。
任莹立刻放下水杯冲到他面前。
“这……”
她看着那可怕的伤口,双手悬在半空,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下手。
医疗救护的知识,对她而言是完全陌生的领域。
“是狩夜。”
顾晟强撑着抬起眼:“只是......一时疏忽,不碍事。”
任莹的眼圈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里带着慌乱:“都这样了还说没事!”
“放心......你哥应该没事。”
顾晟喘息着,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稳:“他没受伤......狩夜拦不住他,现在......多半在把大部分人引开。”
他还想再说什么,一阵钻心的剧痛猛地从伤口炸开,所有话语都卡在喉间。
“笨蛋!现在最该担心的是你自己!”
任莹用力抹了一下眼睛,但声音里的哭腔却藏不住:“现在......现在该怎么办……”
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孩。
面对在乎的人身受重伤,冷静和聪慧也难以完全压制本能的惊慌。
顾晟艰难地扯动一下嘴角,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他转过头,看向那位被眼前景象惊得目瞪口呆的老人。
“老先生......”
他忍着剧痛,声音短促而沙哑:
“您这里......有没有任何能用的药物?清醒的,或者止痛的......什么都行。”
老人推了推滑到鼻尖的老花镜。
他浑浊的双眼仔细扫过顾晟胸前的伤口:“这痕迹……好像是狩夜特制的‘蚀源弹’。”
顾晟呼吸一顿,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疑——和警惕。
他没想到,这个看似寻常的零件店老人,竟能一眼认出这种管制弹药。
“它会不断侵蚀你体内的能量。”
老人语速变快,语气沉重:
“只要还有能量产出,它就会一直吸,越多,它就‘吃’得越凶——痛楚也会成倍加剧。”
顾晟咬紧牙关:“那……”
“得先把弹头取出来。”
老人打断他,朝身后被布帘隔开的昏暗里间示意:“到里面去,不能在这儿。”
任莹立刻架起顾晟的胳膊,用自己单薄的肩膀支撑着他,一步步踉跄地挪进里间。
老人正要跟上,却突然瞥见方才顾晟靠过的地面上——
那里,几滴乌黑的血正醒目点缀着。
他低咒一声,迅速从柜台下抽出一块质感特殊、浸透着浓重机油味的深色布料。
动作极快地用力擦拭掉所有痕迹,直到地面再无任何异样。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身快步走进里间。
可就在他准备关门的一刻——
“咚、咚、咚。”
店外传来清晰而规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紧闭的卷帘门外。
三人的动作瞬间僵住,空气凝固。
顾晟的瞳孔在昏暗中骤然收缩——他听出了那脚步声的含义。
老人反应极快,反手便将里间的门轻轻带上。
他压低嗓音,急促地向里嘱咐:“无论听到什么,先别出声,等着。”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外套。
脸上恢复了那副困倦麻木的神情,转身朝店门走去。
————————
“这位老先生……不简单。”
顾晟压低声音,忍着胸口的抽痛,缓缓靠着墙壁滑坐下去。
任莹在他身旁无声地跪坐下来。
黑暗中,他压抑的喘息格外清晰,而她自己身体的细微颤抖也同样无法掩饰。
忽然,一份温热的触感落在她的发顶——
那只手并没有沾染血腥,只是带着些微笨拙,揉了揉她的头发。
“放心……”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