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
阿水的身躯缓缓倒下，他的唇边噙着淡淡血渍，嘴角露出了一抹释然的微笑。
而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阿牛与阿公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然结束。
“阿水叔！”
阿牛回过神来，望着地上毫无生机的阿水，怒吼一声，抄起拳头就要与白柒搏命。
但以他的实力，莫说动手，连碰到对方衣角显然都不可能。
可让人奇怪的是，白柒居然就站在原地，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舒服了吗？”
被揍了，还是那么平静，这让阿牛的拳头再也落不下去了。
他怒视眼前的男子，脸色涨得通红，可最后理智告诉自己，这并不是对方的错。
“为什么？”
阿牛放下了拳头，颓然地坐倒在地。
“阿水叔是好人，一辈子都不曾走出这个小村子，哪怕有什么问题，又能怎样？”
“抱歉，虽然这么说有些过分，但我还是要告诉你，哪怕刚才他不主动求死，我们也不会放过他。”
“为什么？”
温和的语气，讲的话却令人感到了一阵绝望，阿牛抬眸直视。
白柒一脸坦然，开口解释道。
“我们自无尽海周围一路清扫过来，只有此处的恶兽气息最为独特，能与人体共存。”
“或许你不知道这代表什么，但你还记得，你这位阿水叔刚才的话吗？”
这番话使得阿牛瞬间惊醒，他想起，方才阿水叔那奇怪的一言一行，比如什么活人喂养，比如临界点。
到了此刻，脑海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大胆而又残酷的猜测。
见他脸上闪过的惊惧之色，白柒微微颔首。
“不错，与你想得一样，你们村子里所谓的丑鱼肉，一旦下肚，随着时间的流逝，会让你们一个个最后都化作恶兽。
也就是你们口中的丑鱼。”
听到这个回答，阿牛的双眼忽然黯了下去，只是一瞬间，他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耳边嗡鸣作响，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悄然失踪的村民。
“阿牛！别听他们的！这不过都是骗人的，他们是在挑拨离间！对，挑拨离间！”
阿公颤抖着手指向白柒，充满恐惧的眼中燃起了火光。
“阿水是病死的！什么丑鱼……我们吃了这么久都没事！你休想骗我们！”
可在下一秒，阿公的吼声戛然而止，喉间突然涌上一股腥甜，身子被死死地压在地上，嘴角溢出黑色的血丝。
他挣扎了几下，却发现自己丝毫不能动弹，正想大声呼救，却发现声音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白柒神色冷漠地蹲下身，指尖轻点阿公眉心，一缕幽光自额间扩散全身。
只见在光芒笼罩下，阿公的皮肤寸寸龟裂，暗青色的鳞片自血肉中钻出，指节扭曲变形，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
这一幕，莫说普通人，就连那些白袍弟子，也面露骇然，手中长剑微微颤抖。
伴随着嘶吼声划破天际，阿牛瘫软在地，瞳孔剧烈颤抖。
他根本不想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可脑海有个念头告诉自己，这就是真相，阿公，是怪物？
白柒缓缓起身，目光扫过呆立的阿牛，缓缓摇头。
而随着幽光散去，阿公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可这一次，连他自己都懵了。
“我，我刚才怎么了......”
颤颤巍巍地抬起手，阿公轻触自己的脸庞，发现并无异样，这才松了口气，可指尖仍止不住地颤抖。
白柒凝视着他，声音低沉却清晰。
“你如今已是一只恶兽，只不过转化得还不怎么完全，所以还有人类的外形，不过我相信，这一切，你比我清楚吧？”
随着白柒的话锋一转，阿公浑身猛地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深藏的恐惧与挣扎，随即厉声嘶吼。
“你说什么，我不知道。”
可声音未落，他手指上的皮肤开始崩碎，黑色纹路，开始浮现，而这，自然落入了在场人眼中。
此刻的阿牛已经顾不上悲伤，他望着阿公的眼神，已经失去了先前的尊重，多了几分厌恶。
“别演了，带我们去找那只恶兽吧，这是你最后的赎罪。”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祖兽，什么赎罪，我都不知道，阿牛，阿牛，快来帮我，我们不要理这些疯子。”
但任凭怎么呼唤，阿牛仿佛失了魂一样，呆呆地立在原地。
反倒是白柒，嘴角一咧，露出了大白牙，他一把提起阿公，让其看向海叶村的方向。
“别装了，这个村子里发生的，还有你身上遮掩不住的恶兽气息，都在告诉我们，这里藏着恶兽，难不成想让我搜魂？”
搜魂两个字一出，阿公瞬间色变，他虽然不懂修行，但只要是个正常人都知道，这种东西，一听就不是什么好玩意。
“我，我真的不知道...我们只是个老实本分的普通人，是你们，一言不合就杀人。”
然而令白柒没有想到的是，到了如此地步，这个阿公还不选择说实话，甚至仍试图用颤抖的言语编织最后的谎言。
见状，他冷冷一笑，最后一把将其丢在了阿牛身旁。
“冥顽不灵。”
海风骤起，卷着咸腥拂过每个人的脸。
阿公蜷缩在地，指甲深深抠进泥土，他的眼神躲闪，数次朝村子的方向张望。
白柒没有搭理他，反而将目光投向了阿牛。
“想知道，你这位阿公都做了些什么吗？”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劈进了阿公的内心，也击碎了他最后一丝伪装的底气。
“你，你都知道些什么？”
白柒不置可否，看着沉默的阿牛，微微一笑。
“其实你应该都猜到了，也很简单，就比如你们挂在那里的鱼肉。”
说着，他指向了村子的方向。
“‘鱼肉’或许不全对，也可以说是人肉。”
阿牛浑身一震，呼吸一滞，他默默地抬起头，看向海叶村的晾晒场，再联想到阿枝家里，她阿爹的遗物，以及那一盘盘鲜红的鱼肉。
“呕。”
想起了那些曾被他亲手挂起的“鱼干”，在风中摇晃，散发出难以言喻的腥臭。
想起了每家每户晾晒的肉条在风中轻轻摆动，想起了他们因为得到食物而喜笑颜开的模样。
阿牛的胃部剧烈抽搐，终于忍不住跪倒在地，吐得撕心裂肺。
咸臭的海风灌进他张开的嘴，带着刺骨般的腥味，仿佛整个海叶村多年来的秘密都在此刻涌上喉头。
白柒蹲下身，无奈地轻拍阿牛的肩膀。
“其实这些，你应该都猜到了，只不过不愿意相信是吗？”
“呕...”
干呕了片刻，阿牛这才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阿公……为什么要这样？”
“胡说八道，阿牛，你怎么就信了他们的话？”
“他们不用骗我。”
几个字，打断了阿公的辩解，也让气氛骤然冷了下来。
平日里温和的模样早已荡然无存，此刻的阿公只剩下满脸的冷漠。
“那我就会骗你是吗？阿牛莫要忘了，当初是谁救了你，唉，真是可惜，其实你本可以不用死。”
话落，他的神情再变，面目狰狞扭曲，举起宛如镰刀的前肢，眼中闪过猩红的杀意。
一层层青色鳞片，覆盖在裸露的皮肤上，整个人与刚才判若两人，仿佛被深渊中的恶鬼附了身。
眼前的这一幕，实在有些超过了阿牛的认知，以至于，当阿公朝自己扑来的时候，都还只是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若不是白柒早有准备，一把将人推开，阿牛早已经成了刀下亡魂。
“你们是修士吧，我这里有个提案，不知道有没有兴趣？”
一击没有得手，阿公也不怒，阴冷的眸子扫过众人，露出了一丝无比诡谲的笑容。
然而，他的示好，并没有得到回应。
此时，一直在旁的白芨、端木如霜，还有随同的弟子也动了起来。
“诺，丫头，这小子就交给你了。”
白柒不怀好意地将阿牛丢给了水清秋，随即身形一闪，与其他人一起将阿公围了起来。
水清秋看着师叔眼中的狡黠，俏脸一红，冷冰冰的气质荡然无存。
而更让那些弟子们崩溃的是，平日里冷漠无比的水师姐，此刻居然小心翼翼地把一个陌生男子护在了身后。
望着被水清秋护在身后的阿牛，阿公那张被鳞片完全覆盖的脸上，浮现一抹讥诮的味道，眼中猩红更盛。
“怎么，作为仙家人物，也看长相好坏不成？”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有一弟子闻言，心头的不爽瞬间暴增，他立刻怒喝出声，手中长剑骤然出鞘，寒光直指阿公咽喉。
可对此，阿公只是轻蔑一笑，舌尖缓缓舔过尖锐的獠牙。
“这么生气，难不成你也喜欢那个女孩子？不过她的确生得很美，就是不知道尝起来怎么样。”
“找死！”
见他如此羞辱于人，有弟子沉不住气，提剑出手，直刺阿公要害。
剑锋未至，剑气已经悄然掠过。
阿公只是冷笑一声，鳞爪轻弹，根本没看到发生什么。那弟子便如断线风筝般倒飞而出，重重砸在地上，口中鲜血狂喷，手中长剑寸寸断裂。
其余弟子见状，纷纷想要上前救援，却被一声厉喝，止住了身形。
“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