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淮安府到凤阳,再从凤阳到宁阳,朱标一路上都在盘算一个问题。
到底是孤亏的更多一些,还是姐夫亏的更多一些?
但是,不管谁亏的多一些,反正都是亏了。
最后得利的只有淮安知府徐敬玉和淮安府的百姓。
要是算上淮安府的百姓,好像也没什么亏不亏的。
所以,后面是不是应该撺掇姐夫跟着孤一块儿去趟北平,路上再找几个地方坑他?
走了一路,想了一路,直到站在李祺、刘琏和常升、常茂等一众二代勋贵们的面前,朱标才暂时按下继续薅羊毛的心思。
“都黑了许多,可也壮实了许多。”
朱标拍了拍李祺的肩膀,又拍了拍刘琏和常升、常茂等人的肩膀。
“孤原本还想着,你们会不会有人受不了这份罪。”
“现在看来,你们都是好样儿的,没有让你们家里的父母失望,也没有让父皇失望,没有让孤失望。”
“……”
李祺和刘琏、常升常茂等人顿时激动起来,常茂更是红着眼眶叫道:“殿下好像也黑了!”
朱标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常茂啊常茂,你要是不会说话,可以把嘴巴给缝上,没人当你是个哑巴!
你给孤解释解释,什么叫做孤好像也黑了?
朱标直接冷哼一声道:“孤当然也变黑了。”
常茂伸手抓了抓脑袋,朱标又换了副嘴脸,笑着说道:“父皇跟你们家里的大人是一路互相扶持着走过来的老兄弟,你们和孤也同样是从小儿一起长大的兄弟。”
“父皇当皇帝,需要你们家里大人的辅佐,等孤以后当了皇帝,也同样需要兄弟们的辅佐。”
“你们劳作训练,孤又岂能自己一个人在宫里享受锦衣玉食的生活?”
“你们在宁阳屯田劳作,孤在宫里也垦出来一块地。”
“你们在宁阳县接受训练,孤在宫里也没停下训练的脚步。”
“所以,不能只有你们变黑,却不允许孤也变黑。”
随着朱标的话音落下,杨少峰忍不住拍了拍后脑勺。
完犊子了。
看看李祺和刘琏、常升还有常茂那群蠢蛋现在的模样儿吧。
恐怕朱标一声令下,这些蠢蛋都敢嗷嗷叫着陪朱标去造反。
黑芝麻汤圆,恐怖如斯。
杨少峰在心里疯狂吐槽,朱标却又喊来东宫护卫统领,让人把他从京城一路带到宁阳县的上百个箱子抬了过来。
“这是祺哥儿的。”
“这是琏哥儿的。”
“这是升哥儿和茂哥儿的。”
“……”
三百个不大不小的包裹,被朱标分发给在场的三百个二代勋贵们。
“等孤回京之前,会再来宁阳县一次,到时候你们写好家信,孤给你们带回去。”
“另外,内阁和兵部还有户部已经准备改制驿站。”
“等驿站改制为邮政之后,会承担一部分书信驿递的职能。”
“到时候,无论你们身在何处,都能通过驿站往家里邮寄书信或者衣裳又或者其他东西。”
略微顿了顿,朱标又补充道:“确切的说,是咱们大明所有的军士都可能通过驿站来邮寄书信或者其他东西。”
“其中每人每月有一次不花钱寄信的机会,每年有两次不花钱寄东西的机会。”
“当然,寄东西之前会称重,不能超过一定的重量或者一定的大小。”
“还有,大都督府那边也准备对卫所军制进行改制,比如说规定服役年限,增加探亲假,增加军士服役的补贴。”
“这些消息,慢慢的都会发到军中,你们要记得好好了解清楚,以后无论是做官,还是带兵,都能用得上。”
“……”
……
事实证明,忽悠人是会上瘾的。
或者说,朱标这颗黑芝麻汤圆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在忽悠完李祺和常升等人之后,知名大忽悠朱标又笑眯眯的去看了三百个洪武五年的恩科进士。
然后又对他们展开了忽悠攻势。
“孤原本以为,卿等会有人受不了这份苦楚,会想办法调离宁阳农场。”
“现在看来,倒是孤小觑了卿等。”
“好,好啊,卿等经过这一番的历练,褪去了以前的文弱之风,更添了三分英雄气。”
“卿等没有让父皇失望,也没有让孤失望。”
“……”
一连串不要钱的夸奖过后,朱标正色道:“在宁阳农场耕种差不多快一年,想必卿等也该知道耕种不易了吧?”
三百个恩科进士们尽皆沉默。
不易?
可太他娘的不易了。
虽然颜真卿的《劝学》说:“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可实际上也没几个书生真能三更灯火五更鸡的读书。
但是耕种不一样,耕种是真需要三更灯火五更鸡的。
尤其是盛夏之时的夏理和夏收。
为了避开中午最热的那段时间,百姓们往往会选择天亮之前就下地干活,又或者是趁着月色明亮的时候在夜里干活。
有时候为了赶在下雨之前抢收,甚至连中午最为酷热的那段时间都避不开。
每天能有一个时辰的歇息时间,那都算是好的。
农妇们也同样不轻松。
理桑,养蚕,抽丝,剥茧,纺织。
除去像撒种、拾棉花之类的农活,妇人们还要给一家老小做饭,还要浆洗缝补衣物,要收拾家里,要照顾孩子,一天到晚也是丝毫不得空闲。
更要命的是,玩命耕种出来的粮食,熬夜纺出来的布匹,还要拿出来一部分来缴纳赋税。
那个宁阳县百户所的小旗就曾说过,“吃的穿的都是百姓辛辛苦苦耕种纺织所得,要是再调过头来祸害百姓,那不就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筷子砸锅?那他娘的还能算是个人了?”
瞧着一众沉默的恩科进士,朱标又笑了笑,说道:“孟昶在《戒石文》中说,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其他地方的官老爷们,或许就是把这句话当作一句戒铭。”
“但是孤相信,卿等应该是最能理解这句话的。”
“以后真外放做了官,卿等可一定要将这句话牢记,并且践行。”
“出将入相,青史留名,方不负东华门外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