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公肃再一想王学洲和裴家的关系,释然了。
裴道真是王子仁老师,他们这样的关系又何须多言?
王子仁能这样说纯属自然。
裴家应是没有别的心思。
国子监祭酒听到裴庭这个名字呼吸都急促了几分,要说这里最担心裴庭回来的人,非他莫属。
要知道他暂代的就是裴庭的位置···
他自然是巴不得裴庭永远都不回来才好。
哪怕对方回来了是去新罗,他心中也是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快。
他瞥了王学洲一眼,咬牙开口:“陛下,裴庭回乡丁忧这些年也不曾听闻什么消息,更不曾主动上疏,或许···或许他已萌生退意呢?”
王学洲撇嘴:“你晚上睡裴庭床底儿了?这都知道?”
国子监祭酒瞪着眼:“休要胡言!”
王学洲冷嗤:“不是你先胡说的吗?”
“·····”
萧昱照也被先生说出的这个人名惊了一下。
可细品之下他竟觉得裴庭是十分合适!
裴家底蕴深厚,又不属于任何一派的党羽,能力又强。
简直是管理新罗府,在那里兴办教育,推行大乾文化和思想最合适的人选!
虽说可能朝中裴家门生多了一些,可只要裴庭不起其他心思,问题就不大!
就算裴家真有什么心思,那将人放在明处不比暗处强?
萧昱照表情一下子舒展开了:“裴家的情况不用多说,裴庭的能力也不用多赘述,朕相信如果是裴庭去新罗府,将那里治理好这事,应该无人质疑吧?”
没人质疑。
“既然如此,那此事就敲定了!”
散了朝,萧昱照心情不太美好的回到了弘德殿,对着朝恩吩咐:“将我私库里的十万两,交给龚尚书。”
朝恩心疼的劝说:“陛下,这可是您辛辛苦苦全靠商行的分红攒下来的!就这么给了户部……”
萧昱照深吸一口气:“拿去给他!”
总归比先皇好多了。
先皇那时候才是真穷,他好歹还有私房钱。
虽说这十万舍了出去,但是年底商行就又有分红了。
龚延看着一箱箱银子入库,顿时一阵轻松。
看着工部递上来的预算,大手一挥,批了。
······
下了朝,一道圣旨从宫里发出,让人快马加鞭的送往了河东闻喜县裴柏村。
涑水河畔,一座依山傍水的豪华建筑群矗立在那里。
唯一的入口是一座精美大气的牌楼,上面写着裴柏村。
周围方圆三十里,别说小偷小摸不敢靠近这里,就是山上的山匪一听是裴柏村,远远都要绕着走。
村中心是一座占地百亩的豪宅,那里是裴氏的祠堂。
青砖灰瓦,色调肃穆,整体布局中轴对称,祠墓相连,恢弘大气。
从高大的祠门往内,是记录裴氏先人功绩德行的碑廊。
每一位进入祠堂的裴氏族人,都要先路过这里。
一路看过去,裴氏祖上宰相就出过二十多位,就连将军也有三十位之多。
每一个裴家人走到这里都能感受到祖先的荣耀和家族的责任。
最后一块石碑上,赫然是裴道真的名字,上面记录着他的生平。
再往里走,路过族人的活动中心,便到了飞檐翘角,气势最为恢弘的大殿。
里面供奉着裴家的列祖列宗。
大殿内的柱子上,刻着一副楹联,那是裴家的家训。
“堂前无字歌,惟孝惟忠;祖上有遗训,但清但正。”
以裴庭为首的三人,脸色肃穆的拜完先人,纷纷将手中的香插进香炉中。
裴珩和裴芹看着父亲的牌位,眼神黯然。
三人沉默良久,裴珩忍不住开口:“我裴家近三百年在朝堂上从无断代,继父亲之后,难道我们就此沉寂了吗?待我们百年后,怎么面对祖宗?”
裴庭淡淡道:“家族延续岂争朝夕?晦明他们大了慢慢就是顶梁柱了。”
裴芹叹了一口气:“当今和先皇差不多的心思,他们容不下兄长就能容下晦明他们了吗?”
三人正说着,门外传来脚步匆匆的声音。
一般人平日没资格进来,此时只有父亲走后,守祠堂的李伯能来。
果不其然,李伯有些微喘的进门,看着裴庭着急道:“大爷,宫里来了旨意,传信的太监正和县令往家里赶来。”
三人一惊,看向了外面。
裴庭也顾不上深想:“我去沐浴焚香!”
等他这一套弄完,县令带着传旨的太监已经到了。
顾不上寒暄,直接宣读了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朕绍天明命,抚驭寰宇,方咨岳牧以靖遐荒。咨尔原国子监祭酒裴庭·········兹特授尔新罗知府,即日束装就道,星驰赴任····钦此!”
“臣,接旨!”
这是一封起复的圣旨。
广场上呼啦啦跪着的上百号裴氏族人,脸上均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太监宣读完露齿一笑:“恭喜裴大人,贺喜裴大人!陛下说了,您此行路过京城,可在京城停留两天去宫里一趟,陛下有事交待。”
裴庭的亲随上前,手不经意的往太监的袖子里一塞:“公公这一路辛苦了,快坐下喝杯茶。县尊大人也坐。”
准备好的椅子和桌案被抬了过来,县令局促的坐了半边屁股,太监却大剌剌的坐了下去。
感觉到袖子里轻飘飘的,太监的笑容更加亲切了:“不辛苦不辛苦!自新罗打下后,朝中为了谁去治理一事吵了一个多月呢!要不是王大人开口,此事恐还要费些波折。”
裴庭一听,顿时明白了。
原来是子仁推荐的他。
他心中一松:“来者都是客,林县令和公公留下吃了饭再走。本官去一趟祠堂,将圣旨供起来。”
闻喜县令连忙摆手:“您忙着您忙着。”
裴家兄弟三人出了门,裴珩又惊又喜道:“兄长去新罗任知府?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
王学洲自然认为是好事,这才举荐的裴庭。
不仅能让裴师兄起复,还能去新罗镀金。
等过个三五年,新罗那边稳定了,随便怎么安排都只会升不会降。
出了金銮殿他就将趴着不能动的睿王让人给抬去了军器司。
当着所有人的面,王学洲不顾睿王的请求,让人将那个管理库房给睿王剩料的几个相关人员给杖毙了。
“军器司的每一样东西,一分一厘都是有数的!不存在剩余的废料一说!从一开始我就多次强调,任何人都要服从规定,支取东西要层层审批!不得私自给人。别说睿王,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按照正常申请流程审批!再有下一次,剩料的人连带看管物料,库房里保存物料的人,全都要死!你们的家人也要被牵连!”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吓白了脸。
“你们可以互相监督,谁发现了不对及时举报,举报有功可领赏金!如果互相隐瞒,等到事发了你们就一起死。”
王学洲看向了逸王:“管理不当,出现重大失误,十杖,您有意见吗?”
逸王就知道有这一天,坦然接受了:“无。”
“来人,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