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x市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中午了。
这个在中国地图上连个点都不是的县级市几个人以前不曾注意过。
她们不知道为什么会选择这么一个偏僻之地作为治疗之所,不论离长沙还是离b市都十万八千里,来一趟不方便极了。
四个人每个人身上只背了一个军用背包,放了几件换洗内衣裤,没带多余的行李。
她们快速出了站,来到车站广场前的主干道边,站在一个石墩子前等来接她们的车。
在等车的时候,冯晓君看着眼前的马路和四周的建筑群有一种浓郁的熟悉感。
就好像以前来过这里似的。
她看了看赵奕,发现赵奕眼里也有同样的疑惑。
“是不是有种来过的感觉?”冯晓君问道。
“嗯,感觉很熟悉。但我很确定,我没来过!待会儿,我们到处看一看!反正现在还早!”
在两人说话的档口,一辆崭新的银色大众轿车停在了她们面前,驾驶室的窗玻璃放了下来,从里面伸出了一个小小的脑袋,朝她们歉意地打着招呼:“不好意思,我来晚了!等久了吗?上车吧!”
来接她们的是严梦。
她几天前接到赵奕的电话时,感到意外又惊喜。
她好久没有见到以前认识的人了。
四个人里面,她就跟赵奕熟一点,其余的三个人仅仅见过几面,没说过什么话。
此时,见到四个人后,她心情好极了,就像见到了最亲的亲人似的。
赵奕当仁不让坐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其余三个人坐到了车子的后座上。
“方便绕着这个城市的主干道转一圈吗?我们想看看这里的环境!”赵奕提出了要求。
“没问题!就是刚学会开车,开得不快,别嫌弃我就行!”
“慢点好,不赶时间!”赵奕把车窗摇了下来,身体靠在座位上看向外面,通过后视镜,看到坐在她身后的冯晓君跟她做着同样的动作。
车子在五个红绿灯后左转,拐进了一条比较新而宽阔的马路上。马路口立着一块崭新的指示路牌,上面写着“东方红一号大道”几个字,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大马路。
马路两边,是各式各样的小吃店,里面进进出出的大都是穿着校服的学生。
“这附近有学校?”赵奕好奇问道。
“嗯,有一所高中,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看完我们几个人就在这附近吃中饭。有一家商场今年3月份刚开,里面有全国各地的小吃,长沙小吃、北京小吃、杭州小吃全都有!味道还不错哟,挺正宗的!”
“好,我们下去看看!”
当“x市第一高级中学”几个字映入眼帘时,赵奕和冯晓君同时觉得心神一震。
现在刚好是放学的时间,三三两两的学生们从学校里陆陆续续走了出来,几乎都推着自行车,有些一起走,有些出了校门就互相道着别。
她们想进去,发现学校门卫管得很严,外来人根本不给进。
“算了,不给进就不给进吧。管得严点好,这里面可是祖国的花朵,未来靠他们了!安全是第一位的!”赵奕叹了口气,放弃了。
“我感觉你变了很多!以前的你,可是怎么样也要达到目的的!”
冯晓君看到赵奕变得稳重,心里有些酸楚。她太清楚这种稳重是什么换来的了。曾经指导员和教练一直期望的稳重来得太沉重,几乎把她压垮。
她知道赵奕在想什么。明明是自己的任务,却让最在乎的伙伴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以后会怎么样还不知道。换了是谁,都受不了吧?更何况,她那么在乎陈羽西呢?
“好了,严梦,带我们吃饭去吧!我饿死啦!”
赵奕回避了冯晓君的话。她不想让自己再陷入那种没用的负面情绪当中!如果悲伤有用的话,她可以天天大哭不止。
严梦带四个人走进了亚细亚商场——x市最大、最新的商场。
既然来了当地,自然是吃当地美食。
当地改良版热干面、鹅块、大肠汤、焖罐肉、南湖鱼、冰粉、贡面…几乎每一样都来了一份,严梦还是一如既往慷慨大方。
这些当地美食每一样都让赵奕很喜欢,吃撑了还是停不下嘴。
难得的是,一向挑食的冯晓君也吃得连连赞叹。
“这里物价很低嘛!”阿迪发现,她们五个人吃了好多东西后,才花了不到50块,比长沙的物价便宜多啦,小城市有小城市的好处。
“这个城市倒是挺适合居住的,可以考虑在这里置办一处房产!”阿花开玩笑说。
“嗯,是可以考虑看看!”赵奕抬眼朝商场看了一圈后,眼睛突然停在了某个地方。
“看什么呐?”严梦顺着赵奕的眼光看过去,眼睛也停住了。
她俩的异常举动让剩下的三个人感到奇怪,一起看向她们看着的方向。
只见离她们不过三米的地方,有两个小朋友面对面坐着,在她们两个人的面前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胡辣汤。
其中一个头发有点卷的小朋友用勺子搅和着胡辣汤,一边搅和一边用力吹着。
另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朋友双手托着下巴等在一边,时不时问道:“凉了吗?可以吃了吗?”
“不要着急嘛!很烫咧!”
“可是我饿了!”
“好吧,我先尝尝!”头发有点卷的小朋友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胡辣汤,放在嘴边吹了又吹,胡辣汤还没放进嘴里就被铁勺子烫地一哆嗦,差点没把勺子给丢掉。
“哈哈哈…这么烫吗?我来试试!”
当扎着小辫子的小朋友也被烫地一抖时,赵奕忍不住笑了出声。
这两个小朋友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她跟陈羽西合吃一块炸豆腐的事情。那时候,她俩被一块刚出锅的炸豆腐烫地吱哇乱叫,却不肯等上一分半秒的。
“这两个小朋友是那两个小朋友!”严梦猛地吸了一口气。
“什么这个小朋友那个小朋友的?”其余三人听不懂。
“赵奕!你相信吗?这个世界上存在同名同姓的人!”
“你说的话很奇怪!这个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我当然相信!”赵奕不明白严梦话里的意思。
“如果我说,那两个小朋友的名字分别叫陈羽西和韩子钦,你相信吗?”严梦的话让所有人吓了一跳,怎么可能有这个巧合?
赵奕重新看向两个小朋友时,恰巧其中一个小朋友朝她看来,两人目光触碰的瞬间,赵奕的灵魂为之一颤。
那是一双内双的大眼睛,眼睛清澈见底,含着深深的打量和好奇。
“我去一下!”赵奕留下一句话后,起了身,走向那个小朋友,蹲在了她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赵奕问。
“我叫陈羽西,你呢?叫什么?”
“我送你一样东西吧!”赵奕没有回答小朋友的问话,取下了身后的背包,从里面拿出她这些年来一直随身携带的一样东西,郑重地放在了名字也叫做 陈羽西的小朋友的手里。
“这是什么呀?我不能随便收陌生人的东西!”
“这是一个调频机,可以听音乐,可以听天下的奇闻趣事,是我身上最珍贵的东西,不想要吗?”
“可是,我不能白要你的东西呀!”陈羽西用手摸了摸手心里的东西,心动极了,她眼睛转了转,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可爱的绿色小恐龙发卡,对赵奕说:“这个是我爸爸给我买的,是我身上最珍贵的东西,我可以跟你交换!”
“羽西,你…”子钦张了张嘴巴,似乎要制止她,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
“不用了!爸爸给你买的就好好留着吧!”赵奕觉得这个小朋友可爱极了,提出了另外的要求,“你可不可以抱抱我,对我说赵奕加油!”
“好啊!”
一个小小的胳膊搂住了赵奕的脖子,软萌萌的声音在她耳边说:“赵奕,加油!你是最棒的!”
赵奕心里想哭,拼命忍住了。
这时,小朋友做了让她想不到的动作。
她看了赵奕一眼,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小声说:“谢谢,今天是我生日,谢谢你的礼物!”
这天,赵奕把那一年从指导员办公室偷拿的调频机送了出去,把心中的执念放下了。
她不再执着于研究这么一个不知道来历的调频机了。
跟这个相比,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傍晚,回到家里,餐桌上摆满了好吃的,还有一个大大的蛋糕。
“还要跟妈妈生气多久?妈妈错了,跟你道歉,对不起!”王中华认输了,她没办法,她的女儿吃软不吃硬,今天是女儿四岁的生日,她只好缴械投降。
陈羽西高兴地扑进了妈妈的怀抱里,她早就后悔了,可是倔强的她不想认输,不想总是认错,“妈妈,我爱你!”
“妈妈也爱你!来,看看爸爸给你买了什么礼物!”
一个漂亮的红色盒子摆在了陈羽西的面前,上面还扎着好看的蝴蝶结。
陈羽西兴奋地拉开蝴蝶结,把盒子的盖子打开了,往盒子里一看。
“哇~~~漫画!”
1995年5月14号,陈羽西四周岁这天,收到了人生里的第一部漫画。
漫画是爸爸想办法从香港给她买来的正版《灌篮高手》——热血的、关于篮球和理想的连环漫画故事。
爸爸没有陪伴她,却从远方给她小小的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勇敢追梦,走属于自己的路的种子。
三个多月的冷战,让她的妈妈开始正视她的意见和想法。
自此,她在小小的年龄里得到了那份极为稀缺的来自于父母的支持。
这种支持成为她多年后勇敢追爱的最大后盾。
“妈妈,我想抱着你睡!”
“还是妈妈抱你吧,你这小胳膊哪里抱得住妈妈啊!”
“抱得住抱得住!”
“好~~~”
陈羽西睡着了,她的胳膊松了下来,最终还是被妈妈抱在了怀里。
“生日快乐,陈羽西!”
“母亲节快乐,王中华!”
好巧,这年,陈羽西的生日和母亲节是同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