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位看官,上回书说到中秋佳节,杨继祖与刘芙大婚,长安满是喜气。次日,文武大比如期举行,吕雯请缨补位,孙绍力克太史慈、姜维险胜邓艾,多场对决各有波折。最终,孙绍与文鸯武试并列榜首,陆抗、庞宏、诸葛瞻分获文试三科头名,一众老臣望着小辈崭露头角,皆盼大汉新局顺遂。
待文武大比尘埃落定,杨继祖便与刘芙连着三日入宫,数次提及回返豫州封地之事。
可刘禅听罢,每每都是一笑摆手,语气里满是不容置喙的热络:“刚成亲便急着要走?哪有这样的道理!”
“朕这做父亲的,还没好好与芙儿说几句话呢。”
“你等且安心再留些日子,待过了重阳节,朕亲自备下仪仗,送你等出城。”
话都说到这份上,杨继祖夫妇只好躬身应下。
可没等重阳节到,五日后天刚蒙蒙亮,杨家府邸的朱漆大门就被人拍得“砰砰”作响,震得门环都在不停颤动。
门房披衣赶来,刚将门闩拉开一条缝,就见个身着玄色劲装的年轻男子立在晨光里,腰间斜挎着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剑,额角沾着些风尘,不是杨继周是谁?
他刚迈过府门门槛,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道沉雷似的声音就劈了过来:“站住!”
抬头一看,正是晨起练功、一身精悍短打的杨再兴。
杨再兴大步上前,伸手指着他的鼻子,指节都捏得发白,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火气:
“你还知道回来?你兄长大婚,满长安的同僚故旧皆来道贺,偏就少了你这个亲弟!”
“你说说,你眼里还有这个家吗?还有我等这些亲人吗?”
杨继周被训得脖子一缩,忙不迭挠着后脑勺辩解:“父亲,您莫生气!孩儿真不是故意的!”
“只是前些日子,过荆州地界时,恰巧撞见伙山贼占了山头,抢了附近村落的粮食。”
“可那些皆是百姓活命的粮食,孩儿哪能不管?便想着顺手上山清了那伙贼人。”
“没承想……竟一连缠斗了好几日,待赶到长安时,兄长的婚典早已散了……”
“顺手?”杨再兴被这话噎得火气更盛,抬起手点了他好几下,声音都拔高了些。
“你就惯会学那些个江湖游侠儿,整日里只知舞枪弄棒,四处闯荡!”
“家里之事你不上心,豫州封地的差事你不着调,眼里就只剩你那点‘侠义勾当’!你还回来做甚,怎就不干脆死在外头?”
正说着,院内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闻言赶来的吕雯,眼眶还带着未消的红:
“继周,娘亲知道你心善,见不得百姓受欺。可江湖路远,你独自一人在外,身边连个帮衬的都没有,娘亲一想到这些,夜里便睡不安稳。”
“听娘的话,快与你父亲认个错,往后行事沉稳些,莫再教家里人悬心了。”
杨继祖见状,忙上前一步,伸手将杨继周拦在身后,笑着对杨再兴劝道:“父亲,继周这性子您还不清楚?”
“他向来是见了不公事,便挪不开脚的主儿,此次也是为了救急。”
“再说婚典虽过,咱们一家人聚在一起,补上顿饭便是了。芙儿自幼便在咱家长大,哪会在意这些小节。”
杨再兴狠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少替他打掩护!我正愁没处寻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都跟我去书房,今日你兄弟俩,谁也别想置身事外!”
待进了书房,他反手“砰”地甩上门,转头便指着杨继祖劈头盖脸训道:“你莫不是以为,你的那点小心思能瞒得过我?”
“这些年,你明里暗里将史阿兄的剑术传给继周不说,还日日与他讲那些个游侠逸事。”
“若不是你在背后撺掇,他能如此痴迷江湖,连家都快忘了?”
“继祖,你什么都好,就是心胸太窄,连自家兄弟都算计!”
说着,杨再兴声音再度拔高:“你莫不是忘了当年在建业,你雯姨娘拉着你的手说的那些话?”
“她可自始自终从未想过让继周抢你的豫王之位,只盼着他能进军中,或是去豫州帮你搭把手打理封地。”
“继周可是你亲弟啊!你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叫我如何放心将爵位传你,将豫州数十万百姓的生计托付于你?”
杨继周听得眼睛都直了,片刻后忙抢着开口:“父亲,不是这样的!兄长从未撺掇过我,是我自己打小便羡慕江湖侠客,与兄长无关……”
“闭嘴!”杨再兴冷声打断他,语气里添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沉郁,“你这孩子性子太直,旁人说什么,你皆当真话听。你若是能有你兄长三分心思,也不至于教我日日为你悬心!”
说罢,他甩了甩袖子起身便往外走,脚刚跨到门槛,又猛地回头扫了兄弟俩一眼:“你俩便在这儿好好反省,待想明白了,想透了,再来寻我说话!”
书房里,一时间安静得落针可闻。杨继祖看着杨继周,眼中满是愧疚与懊悔。
片刻之后,他缓缓上前一步,声音里带着几分涩意:“继周,是兄长对不住你。”
“这些年,是我鬼迷心窍,总觉着你若是去了豫州,父亲的目光便会被你分走,我继承王位之路便会受到影响。”
“所以……才处心积虑引导你向往江湖,教你远离封地……”
说着,他喉头微微发紧,顿了顿,又道:“父亲今日一番斥责,我才幡然醒悟,若连自家亲弟都信不过、容不下,往后还如何担得起豫王的重担,又怎配治理一方百姓?”
杨继周听着这话,先是一怔,随即温和地笑了,眼中不见一丝怨怼:“兄长,你莫要如此。闯荡江湖本就是我自己选的,与你何干?再说,小弟也从未怪过你啊!”
“不过,今日既然兄长诚心相邀,那我也不好拂了你的面子。我便随你回豫州,试试自己究竟能否帮上忙,为咱杨家、为豫州百姓出份力。”
话落,兄弟俩相视一笑,多年来横亘在彼此间的那层隔阂,就像春日暖阳下的薄冰,瞬间消融得无影无踪。
晚膳时分,两人并肩去找杨再兴。他们站在杨再兴面前,恭恭敬敬地低头认错,又一五一十说了回豫州后的打算,言语间满是坚定。
杨再兴抬眸,看着和睦如初的两个儿子,紧锁的眉头终于缓缓舒展开来,脸上浮现出一丝欣慰。
他端起酒盏,轻抿一口,点头道:“好,你兄弟二人能齐心,我便再无牵挂,往后豫州之事,便看你兄弟俩了!”
三日后,天刚蒙蒙亮,杨再兴便带着杨继祖、杨继周、刘芙往皇宫而去。
宫门外,关羽、张飞、赵云与诸葛亮早已立在晨光里等候,几人并肩入宫,齐齐向刘禅辞行。
刘禅望着眼前熟悉的身影,脸上满是不舍:“诸位,这便……皆要走了?不再……多留几日?”
杨再兴拱手躬身,语气恳切:“陛下,豫州封地需继祖回去主持,金光洞也得有人照看,实在耽搁不得啊!”
“不过……往后陛下若有差遣,只需一纸传信,我等必赶来相助。”
刘禅轻叹一声,摆摆手:“罢了罢了,强留也留不住。说起来,朕正欲待朝堂局势稳了,便将皇位传给睿儿,当个清闲太上皇。”
“到时便去豫州看看芙儿,再去金光洞寻诸位聚聚,也好瞧瞧那洞里究竟藏着何种神异。”
众人只当是刘禅随口的玩笑,笑着应下,根本没往心里去。
午后的长安城外,长亭边车马依依。杨继祖携着刘芙,与杨继周、诸葛瞻一同往豫州方向而去。孙绍因放心不下,陪他们走了一程才勒马回身,转道返回江东。
关羽、张飞、赵云与诸葛亮则跟着杨再兴一家,往金光洞的方向行去。其余将领也纷纷翻身上马,各回属地。扬尘渐散,一行人就此分道扬镳。
时光一晃便是五年。谁也没料到,刘禅竟真的兑现了当年的话——将皇位传给太子刘睿,只带了几个贴身内侍,一路赶往豫州。
见到刘芙时,他紧紧攥着女儿的手,眼圈泛红:“这些年,朕没能好好护着你,往后便在这儿陪着你,将以往亏欠的尽皆补回来。”
在豫州过了两年含饴弄孙的日子后,刘禅又念起金光洞,便辞别刘芙,独自领人寻了过去。
彼时,杨再兴一家正在洞内修行,见他真的找来,忙热络地迎了进去。
此后的岁月里,刘禅时常往返于豫州与金光洞之间,日子过得自在又惬意。
可岁月从不会手下留情。又过十年,洞内的气氛渐渐冷了下来。
先是李彦寿终正寝,接着张飞、赵云与黄月英也相继离世。杨再兴看着身边熟悉的人一个个离开,心里空得发慌。
剩下的关羽与诸葛亮,虽有修行傍身,却终究道行尚浅,加之连日悲痛,身体一日差过一日。不过两三年,两人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临终前,关羽颤巍巍地将珍藏多年的《太平要术》递到杨再兴手中;诸葛亮则捧着《太平清领道》,声音微弱却坚定:
“振武,这两本书你好生收着,或许将来能派上用场。我等去后,你要好好照顾家人,莫要太过悲伤。”
杨再兴接过古籍,看着两人缓缓闭上眼睛,积压许久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晨光透过洞口的薄雾洒进来,洞内只剩下他一家五口。往日里众人谈笑的声响消失无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寂静,在石洞里慢慢蔓延。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这正是:兄弟释嫌归封地,帝心无碍赴仙乡。流年暗换故人去,唯剩天书伴洞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