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纮来到前厅与众人见礼。
看到康晋站在后边,便询问起康海峰今天怎么没来。
而康晋则支支吾吾地表示,他父亲身体有些不适。
这正如明兰所预料的那样,康姨夫并不打算替康姨妈出头。
实际上这件事已经被王家人给瞒住了。
否则的话,康海峰知道后肯定很乐意将康王氏给休了。
王若弗一见到王老夫人就跪在地上,求饶。
“母亲,这事确实是女儿做错了,求母亲救救女儿!”
王老太太先是将王若弗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随后又心疼地把跪在地上哭成泪人的女儿扶到了座位上,二人上演了一出母女情深的场面。
“好姑爷,她害了婆母,实是罪过大了,你打算究竟怎么处理呀?”
听闻此言,盛纮愣了一下。
“岳母您是要把罪过全都算在我家大娘子的头上?
“不然呢?”王老太太装傻充愣。
“这么说,王老太太您还不知道真相呢吧?”
明兰突然插嘴道。
“什么真相?这儿有你什么事?你怎么上厅前听尊长的是非?”
王老太太想要倚老卖老,压制住揭露真相的明兰。
王大娘子想要为自己辩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惜明兰却不吃他这一套。
“论关系,我是祖母养大的,论身份,如今我是威武郡公府夫人,从一品诰命,怎么就来不得这堂前?
王老夫人既然不想听我说的话,那就让您女儿自己亲自过来说吧!”
明兰抬了抬手,命人把康王氏带了进来。
而康王氏上来就哭哭啼啼地向母亲告状,说盛家欺人太甚,推卸责任。
一听这话,气得更是有苦说不出。
盛宏一脸不屑的说道:“我家高堂尚且挣扎病榻,我还没哭呢,你们倒是哭在我前头了!”
“不知我这女儿有什么不妥?”
做大姨子的莫名其妙被扣在妹夫家,这着实旷古未闻。”
王老太太开始发难,恶人先告状起来。
小桃一把将钱妈妈拽了起来,对明兰说道:“姑娘,这人就是康姨妈身边的第一得力之人,就是他派着两个儿子去买的毒药!”
明兰见了,不由得嘲讽了几句:“这钱妈妈不但能干,就连你那两个儿子也深得姨母重用啊。”
“你胡说什么?谁买毒药了?没有证据,别乱说!”
钱妈妈矢口否认。
明兰眯眼看着还在狡辩的钱妈妈。
小桃会意当即给了钱妈妈一巴掌。
“主子面前,谁准你说话的!懂不懂规矩!”
“长辈说话,有你什么事儿?随意插嘴,这小娘养的就是不懂规矩!”
康王氏对着明兰骂了起来。
“我也是小娘养的。”
康姨妈的叫嚣直接触碰到了盛纮的逆鳞。
若不是当年老太太将盛纮从厄境里解救出来,盛家又怎么会有如今这番天地?
“你家连一个使唤的都敢在这儿插嘴,我女儿在自个儿家里反倒不能说话,这又是哪来的规矩?”
然而钱妈妈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大骂盛家作为书香门第,居然做出诓骗旁人这样的事情。
面对着指责,明兰大方地承认:“确实是用了一些非常手段。虽然现在来看有些招人怨恨,但是将来王家和康家肯定会来感谢我。”
“感激你?我们凭什么感激你?”
王舅舅一脸不客气。
“王舅舅您还不知道吧?那我跟你们说。”
随后,明兰拿出了几份供词,上面详细记录了康姨妈毒害祖母的过程。
“一个月前,康姨母身边的钱二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位老道。
此人最擅长的就是制作一些下作的药丸丹剂,平时这些东西都是送到一些见不得人的地方去。”
钱妈妈慌张的辩解着。
“这、这都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他们男人家花花肠子多!”
王大娘子身边的刘妈妈忍不住走上前,又给了这钱妈妈一巴掌。
“你闭嘴!主人家说话,哪有你插话的地方!”
明兰继续补充道。
“钱二管事让那老道制作一种毒药,既不能被银针测试出来,又要让人死得极快。
而老道正好知道一个古方,用百斤生晒的银杏炼制出脓汁,只要使用一点点,便可以轻轻松松取人性命。”
说到此处,康姨妈已然变了脸色。
她没想到明兰能调查得如此清晰。
明兰能够这么快查清楚,自然也有徐子建的一份功劳,关于老道的事情都是徐子建负责提供的证据。
那个老道如今被徐子建派人扣下来了。
“母亲!这都不是真的?”
康景没想到自家母亲居然如此恶毒,抓着她的手询问道。
“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康王氏脸色煞白地摇了摇头。
明兰可不管这康王是否认不否认,继续说道。
“制定好计划之后,钱大管事付了二百两的定金。
那老道拿了银子之后,便开始采购原料。
由于用量太大,零散的农户根本供应不足,所以老道便找了四家偏远的铺子,收购了很多陈年存货。”
这时,小桃拿出了那四家铺子的出货单以及掌柜的证词,交给众人看。
“那老道日夜赶工,总算炼出了三瓶毒药。钱大管事又给了他八百两银子,可那老道只给了他两瓶,自己留了一瓶。
我手里这一瓶就是老道留在手上的毒药!”
明兰说着,又从一个盒子中掏出一个瓷瓶。
盛纮拿过来一闻,冷笑道,“银杏味的!果然和我母亲吃的点心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大娘子为表孝心,最近经常给老太太买一些爱吃的点心。可事发那天的点心,却不是她派人去买的,而是康家一个叫金六的小厮送过来的。这钱大管事亲自护送,把点心交到了大娘子的手中。”
明兰伸手指着跪在地上的钱大。
眼看证据确凿,康王寺连忙走到王老太太身边,抱住她的腿哭诉着。
“我没有!母亲,你一定要救救我!你不能不管我啊!”
明兰已经把康王氏如何谋害祖母的过程告诉了大家。
她看着王老太太轻蔑一笑。
“供词您都看过了,人也都在这儿。若还有疑问,您就亲自问这些人便是。”
事到如今,已经无法再狡辩。
于是康王氏便赶紧把过错全都推到王大娘子的头上,颠倒黑白地声称:“都是三妹妹逼着我这么做的!当初就是她说,老太太压得她喘不过气,能找个机会把她结果了才好。所以我才开始找人制作毒药的!”
而她的狗腿子钱妈妈自然也跟着帮腔:“是啊老太太,就是怜惜三娘子处境艰难,我家姑娘才铤而走险的…”
“谁让你插嘴的!”
只是这钱妈妈话还没说完,又挨了小桃一巴掌。
“我、我……你们、你们都在诬陷我……”
王大娘子吓得浑身发抖。
盛红见状怒拍桌子,他对王家众人冷冷一笑。
“你们是想把这事儿整个都栽在我们盛家院里,是吧?!”
“盛家妹夫,这是二妹妹自己造的孽,自然是要她自己负责,总不能将整个王家拖下水吧!”
王舅妈一看下毒之事已成事实,于是便打算把王家从这里摘出去。
毕竟这只是康王氏和盛家的官司,况且以王舅妈的立场来说,她根本就不想管这个既是亲戚又是亲家的惹祸精。
王老太太瞥了自家媳妇一眼,站出来对盛宏说道。
“女婿啊,我知道这件事是我们王家对不住你!你能不能看在我们多年亲戚的关系份上,就饶了他一回吧!我知道你品性纯良,当年我正是看在你品性的份上,才会将女儿嫁到盛家!”
王老太太借机对盛宏打起了感情牌。
盛纮也感恩王家这些年对自己的帮扶,可王老太太却想以这份感恩来道德绑架盛纮。
然而明兰却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爹,若您要真想感激王家,就应该把这事儿分辨清楚,还王家一个清白,也还盛家一个公道!”
“这话怎么说?”
王家舅母接过话茬。
她才不想让康王氏这个毒妇轻易脱身,省得连累了整个王家。
“你为了撇干净王家,什么鬼话都扯得出来!”
康王氏见状,自然是坐不住了。
“你给我住嘴!”
王家大哥指着自家大妹妹训斥道。
康姨妈为了给自己脱罪,已经扯了不少鬼话。
明兰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戳穿了她的盘算:“康姨妈在京这么多年,最多就是说说闲话、打打秋风,终究只是一些小打小闹。
然而自打王家搬回京城站稳脚跟之后,她便开始准备毒害祖母的计划了。
想必是她认为,可以利用王家作为依仗,来为自己脱罪吧?
只可惜你打错了算盘!
今日只要有我在,你就别想脱罪!”
“好啊!你们王家是高门望族,我们盛家是无名寒门!我母亲遭了暗算,我还得忌惮着王家,不敢声张追究了不成?
只可惜如今我盛家已经不是当年的盛家人,王家还想在盛家摆谱?
来人给我写信将柏儿还有几个女婿给请过来!”
盛宏看着王家众人,阴阳怪气的说道。
听说盛宏要叫人,王家大哥连忙打圆场。
“妹夫,没有什么忌惮不忌惮的,咱们是一家人,只是彼此顾着脸面,怕伤了和气。”
很显然王家也对盛宏的儿子和几个女婿很忌惮。
尤其是大女婿徐子建和六女婿顾廷烨,这两人都是朝中举足轻重之人。
“我们都是屈打成招的,那些证据都不算数!”
挨了几巴掌的钱妈妈依旧嘴硬道。
“钱妈妈说的不错,盛明兰这小贱人对我们用了私刑,这些证据都是屈打成招!”
康姨妈坚持声称是盛家屈打成招,让那些下人污蔑自己。
然而明兰却没有理会康王氏的掰扯:“不管是谁毒害了祖母,终归都出自王家。所以保大保小,还是需要王老太太来拿个主意。”
“怎么?如今是六姑娘在这儿当家做主了?”
王家舅舅一听不乐意了。
“谁当家做主不重要,关键是把事情弄清楚才是上上大吉。”
王舅妈连忙打圆场。
在场之中,除了明兰,他是最想让康王氏去死的。
“王舅妈这话说得没错。现在祖母昏迷不醒,生死未卜,王家想要糊弄了事,我作为他的亲孙女是绝对不同意!”
在明兰的提醒之下,盛纮也沉下脸来:“这件事情,必须要有个说法!”
王大舅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王舅妈拉住:“人家又没让你拿主意,你瞎起什么劲?”
康姨妈见状,立刻爬过去抱住王老太太的腿,哭求道:“母亲,救救我!女儿不能有事啊!”
大娘子见状,也扑了上去,为自己辩解:“母亲,不是我!是姐姐说,这只是一种叫人嗜睡的药,我不知道那是毒药!我要是知道,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想这种害人的法子啊!”
康姨妈一把将大娘子推开,可怜巴巴地哭诉着自己在康家的艰难境遇:“母亲,我在康家过得有多难,您是知道的!要是这次承担了罪责,康海峰肯定会把我赶出家门的!我以后可怎么活啊!”
本来就是康王氏自作自受的结果,可她却说得好像自己悲惨的生活全都是别人造成的一样。
王大娘子指着自家姐姐怒骂道。
“明明就是你想下毒害人,如今又想栽赃到我头上,你这做姐姐的真够无耻!”
“母亲,求您救救我!一定要救救我啊!”
康王氏对于妹妹的指责充耳不闻,依旧拉着王老太太的袖子哭诉。
王老太太看着哭得撕心裂肺的大女儿,脸色变幻不定。
随后她一把甩开了康王氏,啪的一声,狠狠地给了她一耳光。
“我没你这样的女儿!居然做出如此恶毒之事,连累整个王家为你蒙羞…”
明兰看到这一幕,心里冷笑。
“看这意思,王老夫人是准备保下康姨妈了。只可惜呀,你们怕是不知道,盛家这边还只是开胃菜!
等大姐夫,他来了!
你王老夫人苦肉计用得再六又怎样?
徐家人可不吃你们王家这一套…”
现在人证物证都摆在明面上,下毒之事已经无法再狡辩。
所以王老夫人只能放低姿态,先让康王氏认罪,之后再找个时机把她带回去。
只要人脱离了盛家的控制,那么最后该如何处置康王氏,王家便有了谈条件的主动权。
“罢了罢了!”
王老太太长叹一声,对着盛纮说道,“这回我再也不能替你遮掩了,不然我怎么对得起亲家的情分。该怎么处置,就听姑爷的意思吧。”
盛纮连忙起身行礼:“小婿多谢岳母主持公道。”
“我如今落魄,夫君又不在乎我,怨不得母亲瞧不上我。连骨肉至亲都要踩我一脚,我不如死了!”
康王氏以为母亲这是要放弃自己了,气得撒泼耍疯,瞄准了一块最软的垫子就准备撞上去。
钱妈妈在一旁非常默契地打着配合,高声嚷嚷:“哎呀,我家大娘子突然得了失心疯!先把她带回家休息休息,有啥事回头再说!”
眼看他们这是要趁机跑路,刘妈妈立刻追上去拦住去路:“事情还没说清楚,怎么能轻易放你们走?”
这时,王老太太赶紧拉着盛纮商量:“姑爷,我认她的过错!要打要罚,我王家全都认。可她这么寻死觅活、吵吵嚷嚷的,也没法好好商量事儿。莫不如就让她先下去歇歇,旁的事咱们亲戚之间慢慢说。”
盛纮一看王家都已经把过错认下了,便有些松动,打算先放康王氏回去。
“不成!今天不把话说清楚谁也别想让着康王氏离开盛家一步…”
明兰上前一步,语气坚定。
“若王家有话要说,便一起留下来商量。
万一康姨妈畏罪潜逃,难不成到时候要让盛家去大街上贴海捕公文?那可就真的丢脸丢大发了!”
“你这女儿倒是‘有规矩’得很呢!”
王老太太脸色一沉,语气带着讥讽,“对长辈咄咄逼人,我这把年纪了,她倒有千百句话等着我!”
一看自己的计策没成,王老太太立刻换了一副面孔,满是委屈和恼怒。
看着明兰坚定的眼神,盛纮也瞬间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事情还没解决,绝不能让康王氏离开盛家的掌控。
“既然大姨姐想要休息,那便在盛家客房歇着吧。”
盛纮沉声道,“等事情有了定论,再做打算。”
等到康王氏被人带下去之后,王老太太缓缓起身,竟是作势要下跪。
可还没等膝盖碰到地面,就被盛纮急忙扶了起来。
随后,王老太太便说起了当年盛纮去王家提亲时的情形,言语恳切,感天动地,把盛纮夸得如同稀世珍宝一般。
可字字句句都在强调这些年王家对盛纮的再造之恩。
“姑爷,我如今心里悔恨无比!我没有脸见你,更没有脸站在你跟前,我恨不得真给你跪下谢罪!”
“岳母您言重了,”盛纮连忙扶住她,“冤有头债有主,此事与您无关,何必如此?”
王老太太这招认错自罚、大打感情牌的手段,让明兰看着心里有些恶心。
这王老太太道德绑架真有一套。
盛纮像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和王老太太演着“母子情深”的场面,明兰心里清楚,父亲已经上了人家的套了。
“原来如此,”明兰忽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似笑非笑,“我才知道,原来您对我们盛家有如此大恩!是您一手将我父亲抚养长大,延请名师指点,教他科举中榜,为他聘妻生子,繁衍祖庙?”
“你胡说什么!”盛纮猛地回过神来,连忙纠正,“明明是我嫡母将我抚养长大,王家虽有照拂,却绝非这般功劳!”
经明兰这么一提醒,盛纮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味儿来,刚才差点被王老太太的话绕进去。
看着盛纮变了脸色,王老太太赶紧换了一套说辞,拉着盛纮的手哀求道:“姑爷,看在过世的王老太爷和你嫡母的情分上,对王氏宽宥一二吧!今后我们全家都会吃斋礼佛,日夜为老太太诵经祈福,求菩萨保佑她平安无事!”
然而对于这番话,明兰却并不买账,冷冷说道:“刚才康姨妈还一副不知悔改、满嘴怨毒的样子,谁知道她回去之后是去念经,还是去诅咒祖母?这种未曾赎罪之人,还有何颜面侍奉三清、打扫佛台?”
一看自己好说歹说都没用,王老太太的脸色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她缓缓坐回座位上,目光扫过盛纮和明兰,沉声道:“既然如此,那盛家究竟打算如何处置?不妨明说。”
可此时的盛纮却没了主意,他偷偷望向明兰,想看看女儿怎么说。
明兰迎上众人的目光,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王老太太眯起眼睛看向明兰,她这时候才意识到,想要将自己的大女儿救出来,必须将眼前这个小庶女给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