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大楼八楼会议室,灯未熄,窗外天色已黑透。
姚静坐在会议桌首位,面前摊着最新一轮媒体舆情监测通报。几条推送标题赫然醒目:
【刘荣案翻转?南都警方涉渎职掩盖】
【证人消失、供词造假?知情人匿名投递录像】
【银座旧案真相远未水落石出,关键人物即将被调离】
她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眉头紧锁。
夏洁站在一旁,刚从警局火线赶来,表情凝重:“视频一小时内已经扩散到二十多个账号,初步判断,有人在操控舆论矩阵。”
“内容呢?”
“是米彩接受警方审讯的视频剪辑,看起来像是她翻供,说之前举报不实,但我们系统没有这段原始资料。”
夏洁咬了咬牙,“应该是伪造的,或者是真素材剪出的假逻辑。”
“什么来历?”姚静显得很冷静。
夏洁沉声补充:“视频是通过外媒社交账号发出来的,最早来源是境外推送平台,原始Ip在新城,转发入口选在凌晨三点,卡了我们舆情监控系统切换的时间段。”
她拿出手机翻开截图页面:“之后被几个‘情绪类自媒体’和所谓的‘爆料博主’在某博、公众号上同步转载。”
“他们用的是二次剪辑版本,配音、字幕都加上了‘内部爆料’。”
“我们虽有监测系统,但这次他们混得很深,一半账号在境外镜像,还有的是国内备案的壳公司媒体。”
姚静冷笑:“典型的舆论干扰战术,走的是‘先转境外再倒灌回国内’那条老套路。”
夏洁注意到桌上的一张纸。那是“调离建议表”。
姚静的名字被红线划过,格外刺眼。
“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姚静淡淡道,“银座还没翻完,他们就想先把我调走。”
夏洁压低声音:“我们现在很被动,按规定流程,你必须24小时内赶赴省会接受约谈,解释情况,期间要暂停手头所有工作。”
姚静沉默了两秒,语气平稳:“这份表,是下午三点打印的,而视频,是凌晨三点发的。”
“说明——视频只是借口,调离才是真。”
她合上文件夹:“我不能违抗程序,但程序里有没有缝隙,是另一回事。”
夏洁看着她:“你打算怎么做?”
“我今晚就提交技术调查申请,然后去省里配合调查工作,程序还在,我也还在。”
“他们越是着急,跳的越是厉害。”
“就证明,我们调查的方向,就越对。”
姚静沉思片刻,当着夏洁的面,将桌子上的电话拨到外线,语气不急:“给我接省监管。”
夏洁一怔,随即明白她要做什么。
几秒后,电话接通。
姚静语气平稳而克制:“我是南都市姚静,我将向专案联络组递交一批银座项目相关材料,内容涉及项目审批程序、融资轨迹及重点企业间的资金往来。”
“我将于48小时内到省会当面提交,人和资料由我亲自护送。”
对方确认身份后应道:“已备案,我们准备接收。”
姚静放下电话,神色如常,仿佛只是安排了一件日常事务。
她起身,走到窗边,声音低了几分:“银座案的卷宗,今晚必须进封档流程,不能留电子口。”
夏洁望着她,声音低了些:“真要这么做,你手上这摞资料就必须在你离开之前走完封档流程。只要还在你名下,任何人都可以借口调取销毁。”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不是几份普通档案。
这些资料一旦走完封档流程,哪怕姚静人在约谈之中,系统上也必须履行一整套“调阅授权”和“签批追责”的程序。
只要流程在,她的名字就还挂在卷宗上,只要名字在,就还有一道锁。
相反:一旦未归档,任何人都可以以“协查”为由调取甚至销账。
而程序上的漏洞,常常正是证据消失的起点。
“我知道,丰耀地产那边已经在删库,时间拖不得。”
“所以必须今晚搞完。”
她将整理好的资料锁进编号保险柜,语气微顿,转向夏洁:
“我要你今晚带一组人去档案管理处,把银座卷宗相关原始档案、股东变更材料、地方财政文件全部拿回来。”
“带设备现场扫描,副本一份交你保管,另一份锁我办公室,原件封条处理,挂我名字。”
夏洁接过钥匙卡,心头颤动了一下。
现场扫描意味着不走数字系统、不依赖内部数据库,防止系统权限被暗中调动覆盖;
副本一份交给自己保管,是为了万一姚静遭遇封控,夏洁可以手握资料独立应对;
而原件封条处理还挂上姚静的名字,更是关键中的关键。
一旦卷宗被查阅或挪动,必须经姚静授权签字,这道程序本身,就是一层法律屏障,也是一颗“延时引信”:
谁敢动,谁就要留下痕迹。
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一页纸、任何一个印章的命运,都可能决定整个银座案能否进入公开审查阶段。
姚静这是几乎把一切能考虑到的事情,全都考虑了进去。
剩下的,全都交给了天意。
夏洁握紧钥匙卡,点头:“我明白,不过你也要多注意,你到省里之后,可能一进约谈程序就脱不开身。”
姚静苦笑了一下:“他们当然希望我脱不开,那样银座案就彻底断了。但我已经申请了技术溯源协助和非公开备案流程,在程序逻辑上,他们一时动不了封档件。”
她将视线投向窗外,声音淡淡:“我能争取的,大概就是这么多了。”
夏洁沉默几秒,忽然问:“如果封档件被截了呢?”
姚静看着她,目光透出冷静的坚持:“你得当着媒体,把目录念出来。哪怕最后没人信,也得让人知道这些东西本来是存在的。”
屋内短暂沉默。
夏洁点点头,神色肃然:“我明白。”
她转身准备离开时,忽然又停住了。
“那个……外面的人,你怎么看?”
姚静没有立刻作答,只是把文件轻轻叠好,缓缓道:
“那年刘荣案,我们没出声,他出手了,现在他还在做事。”
她没有说出那个名字,仿佛这是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他做的事,我们做不到。但我们做的事,他也做不到。”
姚静知道,自己已经站在了一条很细的线上。
但她也明白,如果这一步退了,银座案就永远没了机会。
她顿了顿,看向夏洁:“只要方向一样,不必在一个位置。”
夏洁目光凝重:“那我们就各走各的线,往一个点靠。”
姚静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却坚决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