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萧何那敏锐的洞察与猜测,正被接二连三的迹象所印证。他清晰地意识到,在这座看似已被楚军掌控的咸阳城深处,远不止潜伏着昔日楚军布下的诸多眼线;更令人心悸的是,那个行踪诡秘、来历莫测的易小川,早在不知多少次轮回重启之前,就已在此地埋下了无数难以察觉的暗手与伏笔。
在以往无数次轮回中,神秘易小川的战略重心与绝大部分精力,始终紧紧围绕着咸阳及其周边地域。从大秦时期的咸阳,到后世的长安,乃至更遥远的西安城,这一片土地始终是他布局的核心。根本原因,就在于守护那座深藏于骊山脚下的秦始皇陵——那是他跨越时空的执念所在。因此,他耗费心血培养和安插的人手,十有八九都长期潜伏于咸阳附近,静待指令或时机。
然而这一世,高要的横空出世彻底打乱了一切。这个本不该拥有如此变数的“异数”,竟迫使一直藏身幕后的易小川不得不亲自现身,直面这个巨大的威胁。可即便如此,易小川也从未放松对咸阳的掌控。在这座城市与周边地带,他布下的明线与暗线依旧盘根错节,众多人手如暗夜中的蛛网,悄无声息却又无处不在。
某种程度上,眼下的局面竟也有高要无意中的“功劳”。昔日诸侯联军攻入咸阳后,虽也曾纵兵劫掠,但终究未在此地久驻,更未将咸阳作为必争之地长期经营,很快便弃之而去。这使得此时的咸阳,与历史上那个惨遭项羽烈火焚城、几乎化为焦土的悲情都城,已然截然不同。破坏程度,至少减轻了七成有余。
回想原本的历史轨迹,项羽一把大火烧掉的何止是阿房宫?冲天的烈焰旬月不熄,漫天飘落的灰烬覆盖全城,污染水源、毁坏粮储,百姓无水可饮、无粮可食,生存陷入绝境。加之联军烧杀抢掠带来的直接伤亡,咸阳及周边一带的平民死者数以十万计,那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毁灭性灾难。
但这一世,一切悄然改变。或许是因为诸侯联军彼此猜忌、互相牵制,或许是因为高要的意外介入影响了局势,咸阳虽也遭受战火蹂躏,却远未到活不下去的地步。大多数百姓虽生活困苦,挣扎在温饱边缘,但至少保住了性命,守住了家园。
而这种勉强存活的局面,恰恰为神秘易小川的势力提供了绝佳的隐匿土壤。乱世之中,人流复杂,民生凋敝却未至绝望——这正是秘密组织潜伏、蔓延的温床。易小川深谙此道,他绝不可能从咸阳撤出已布置千年的人手;相反,他只会不断加固这个堡垒。
神秘易小川深知高要的野心——那便是吞并天下,而咸阳,作为关中之心、帝王之基,必然是双方必争之地,绝无例外。再加上秦始皇陵这一绝不能有失的禁地,神秘易小川非但不会减少咸阳的投入,反而会持续增派人手,加固控制,静待高要自投罗网。
而今,咸阳城门紧闭,重兵围城,内外隔绝。正是在这种极端特殊的情势下,所有潜伏的势力——无论是楚军遣入的探子,还是易小川千年布局埋下的暗棋——都必将趁势而动。他们会在暗影中推波助澜,在混乱中攫取利益,甚至不惜掀起更大的风浪,因为这正是他们等待已久的……乱局之际。
在咸阳宫深处,一处早已被世人遗忘的偏僻院落内,此刻正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氛。残破的宫墙遮挡了外界的视线,枯藤缠绕着断裂的石柱,月光透过稀疏的屋檐,映照出地面上晃动的人影。
起初只是三三两两的黑影如鬼魅般悄然而至,他们利用夜色和宫廷建筑的复杂结构作为掩护,从不同的方向、通过不为人知的路径潜入此地。渐渐地,人影越聚越多,低沉而简短的交接语和手势确认着彼此的身份,不过片刻工夫,这座本应荒废的庭院竟已聚集了上百之众。
回想起咸阳宫昔日的辉煌,其占地面积广达3.72平方公里,规模宏大、殿宇连绵,堪称旷世奇观。在它的全盛时期,哪怕容纳五万精锐之师驻扎宫内也绰绰有余,甚至都不会显得拥挤。可如今,时过境迁、霸业成空,整座宫殿虽骨架犹在,却早已失去了当年的威严与人气。眼下留守咸阳宫的总人数不足千人,其中近半还是女眷与侍从,大多为丞相府的相关人员。真正担负护卫之责的亲兵,不过三四百人,分散于偌大的宫苑之中,显得捉襟见肘、防卫稀疏。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这一群身份复杂、怀揣共同目标的人,成功地隐匿行迹、汇聚于此。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刺杀吕雉。当前咸阳城内确实人心浮动、谣言四起,但所有人都清楚,高要麾下那三万大军绝非虚设。这些士卒不是临时征召的郡兵,而是经过严格训练、装备齐整的正规军,对高要的忠诚度极高,可说是坚如磐石。
如今,这三万大军的指挥权牢牢掌握在李钊手中。而李钊,是由高要一手提拔培养起来的嫡系将领,其对高要的忠心毋庸置疑,几乎不存在背叛的可能。军中基层将领也多来自百越一族,这些部族战士勇悍而单纯,与高要利益深度绑定,想靠言语说服他们倒戈,无异于痴人说梦。真正有可能被策反的将领,凤毛麟角。
在多方策动与暗中谋划多日之后,组织者终于成功召集起这一批人马。他们之中,有仍对旧秦抱有幻想的遗老遗少,有在权力更迭中利益受损的贵族后裔,也有单纯对高要统治心存不满的豪强游侠。他们利用神秘人易小川早年布设、经营多年的隐秘通道,才得以避开宫中守卫,悄无声息地潜入咸阳宫深处。易小川布局千年,对咸阳宫的一砖一瓦、明廊暗道早已了如指掌,找出几条避人耳目的路径,对他而言并非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