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关外的方向,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冷静:“丞相所言极是。倒是本王想岔了。”他顿了顿,语气恢复了往常的决断力,“偷袭?更是无稽之谈。我军满打满算不过三千余人,且多为疲兵、郡兵。倾巢而出偷袭项羽五万大军的大营?这不是勇猛,是自取灭亡的愚蠢!一旦被楚军游骑察觉,迎接我们的必将是全军覆没之局。”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麾下众将,声音沉稳地下令:“传令下去!各司其职,严守关隘!多派斥候,严密监视楚军营寨动向即可。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关!我们就守在这里,看看他项羽,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
“是!”众将齐声领命,原本因楚军反常举动而产生的一些骚动和不安,也随着高要恢复冷静和萧何清晰的分析而迅速平息下去。阳平关的防御重心,再次回到了最核心也最正确的轨道上——固守待援,以静制动。
萧何的一番话,如同醍醐灌顶,瞬间浇灭了高要心中因楚军反常举动而燃起的焦躁与猜疑之火。他深吸了一口带着夜晚寒意的空气,缓缓吐出,自嘲地摇了摇头。
“当局者迷……诚不我欺。”高要低声自语。他意识到自己确实因为项羽的威名和局势的诡异而有些失了方寸,急于揣测对方每一个举动背后的深意,却忽略了最根本的现实——无论楚军耍什么花样,他高要目前唯一能做的,也是最应该做的,就是坚守!打一场彻头彻尾的防守反击战。对方的任何变化,其实都改变不了他自己必须“守”的这个核心战略。
说白了,他手里就这三千人马,其中一半还是战力堪忧的郡兵。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若是他麾下有五千如亲兵营那般精锐的战士,他说不定真敢冒险出关,寻机与楚军搏杀一番。但现在?还是老老实实缩在乌龟壳里最稳妥。尽管有系统的辅助,他的武力、统御力都有了巨大提升,但终究还是肉体凡胎,无法凭借个人勇武扭转这种兵力与质量的绝对劣势。
夜袭楚军大营?这个念头只是一闪就被高要彻底否决了。兵力悬殊太大,偷袭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反而可能被将计就计,导致全军覆没。
摒弃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后,高要的心反而定了下来。他沉声下达了一系列极其务实的命令:增加巡逻队次与密度,安排士兵分批次轮番休息和巡视城墙,务必保证任何时候关墙上都有足够清醒的守军。
同时,他采用了“错峰用餐”的方式。他无法预测楚军明日是会一早就发动雷霆攻势,还是继续围而不攻,或是选择在午时等守军疲惫松懈时突然进攻。因此,保持士卒充沛的体力至关重要。他将一日三餐改为一日四餐,让士兵们分批、分时段进食,确保无论楚军何时来攻,大部分守军都并非处于空腹或刚吃饱不久不宜剧烈运动的状态。
这样做也有缺点,频繁进食可能影响消化,但对于即将面临的、可能持续一整天的残酷攻防战而言,维持体力是第一要务,这算是非常时期的非常之法了。
然而,这一夜,高要自己却睡得极不安稳,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合眼。他干脆就将休息的地方设在了城墙上的箭楼里,和衣而卧。巨大的不确定性像一块石头压在他心头,他总担心楚军那反常的安营扎寨背后,隐藏着某种他尚未洞察的诡计或特殊的破城手段。
萧何也同样留在了城墙上休息,一方面是为了稳定军心,另一方面也在烛光下蹙眉沉思,反复推演着项羽和范增的真实意图。
高要甚至想到了最古老也最令人防不胜防的战术——挖掘地道。他担心楚军明面上安营扎寨吸引注意,暗地里却派遣工兵从营寨深处开始挖掘地道,直通阳平关内部,然后里应外合,一举夺关。
为此,他特意下令,让亲兵营中耳力敏锐的士卒,时不时就趴在关内靠近城墙根的地面上,屏息静气,侧耳倾听地下是否传来异常的挖掘之声。
同时,他还让人找来许多长长的竹竿或铁钎,将其深深刺入城墙内侧脚下的土地中,并在露出的末端系上极细的丝线。倘若地下真有挖掘活动,轻微的震动便可能通过竹竿传递,引起丝线的微妙颤动,从而提前预警。
虽然高要自己也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楚军之前一直在猛攻,应该没时间也没机会提前开挖如此巨大的工程。若是从现在开始挖,以这个时代的工具和技术,想从十里外挖到关内,没两个月根本不可能,项羽还不至于如此愚蠢。
但小心驶得万年船,尤其是想到项羽身边不仅有老谋深算的范增,还有一个同样来自现代、熟知各种历史典故和阴谋诡计的易小川,高就觉得再多的警惕也不为过。他将自己的神经和阳平关的守备,都绷紧到了极致,静候着黎明的到来,或者说,静候着未知的风暴降临。
次日黎明,天色刚泛起鱼肚白,阳平关城墙上的寒气尚未完全散去。高要几乎是一夜未眠,眼中带着血丝,死死盯着远处那片连绵的楚军营寨。
太阳逐渐升高,金色的光芒洒满大地,驱散了晨雾。高要抬头看了看日头的位置,眉头越皱越紧,脸上不禁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疑惑神色。
“这个时辰了……楚营为何还如此安静?”他喃喃自语。虽然还远远没到日上三竿的时候,但对于一支意图攻城、急需抢时间的军队来说,经过一夜休整,此刻理应早已炊烟尽散,人马喧嚣,开始列阵准备发动猛攻了。
然而,远处的楚军大营却显得异常沉寂,除了必要的巡逻哨骑和袅袅炊烟,丝毫看不出大军即将出动、要决一死战的紧迫感。这种反常的宁静,比昨日突然安营扎寨更让人感到诡异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