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愤怒归愤怒，项羽却并未失去理智，更谈不上恐惧。短暂的暴怒之后，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仔细复盘今天的战局。
“黑火药……”项羽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发出笃笃的声响。他对于南境军拥有这种特殊武器，并非一无所知。楚军的斥候也不是吃干饭的，早就将相关情报呈报给他。只是之前高要一直隐忍不发，让他无法准确判断其数量和威力。
今日高要终于动用，虽然造成了楚军相当的伤亡和巨大的心理震撼，但同时也暴露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信息！
项羽的嘴角渐渐勾起一抹冰冷而自信的弧度。
“高要啊高要，你终究是撑不住了！”项羽心中冷笑，“你若真有充足的黑火药，为何不在我大军第一次攻城时就尽情使用？那样造成的杀伤和恐慌，足以让我数日内不敢再全力进攻！可你没有！”
“你一直隐忍到现在，在我军攻势最猛烈、城防最岌岌可危的时刻才被迫动用……这只说明了一点：你手中的黑火药数量极其有限！ 甚至可能……这就是你全部的家当！”
项羽的思路越来越清晰，眼中的光芒也越来越盛：“这黑火药，恐怕不是你阳平关守军原有的，而是你高要带来的！但你带来的也不多，所以你必须把它当作最后的底牌，留到最关键的时刻，用来争取最后一丝喘息的机会！”
“而你今天用了……这恰恰证明，你已经到了山穷水尽、无牌可打的境地了！你已经意识到，不用这最后的手段，今天阳平关必破！”
想到这里，项羽心中的郁闷和愤怒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悉敌情、胜券在握的兴奋和笃定！
“传令下去！”项羽猛地站起身，声音如同洪钟，恢复了往日的霸气和威严，“让将士们饱餐战饭，好好休整一夜！明日拂晓，给本王全力攻城！”
他环视帐内诸将，目光锐利如刀：“告诉儿郎们，南境军已是强弩之末！他们的妖法已经用完了！明日，必破阳平关！生擒高要者，赏万金，封千户侯！”
“诺！”帐内将领齐声应喝，被项羽的自信所感染，士气重新振作起来。
项羽走到帐外，望向远处在夜色中如同巨兽蛰伏的阳平关轮廓，脸上充满了自信的笑容。在他看来，高要今夜的一切挣扎，都不过是延缓死亡的徒劳罢了。明日太阳升起之时，就是阳平关陷落、高要授首之时！
决定已下，军令已传。项羽遣退了帐中诸将，偌大的中军大帐终于恢复了片刻的宁静。他亲手卸下沉重的甲胄，金属部件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连日督战，即便是他这等霸王之躯，也感到了深深的疲惫。亲兵统领黑虎的重伤，更让他心头蒙上一层阴霾与痛惜。他暗自下定决心，明日拂晓，他将亲自披甲执戟，身先士卒，定要一鼓作气，将这该死的阳平关碾为齑粉，以泄心头之恨！
就在他刚刚合上虎目，准备小憩片刻、养精蓄锐之时，帐外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而凌乱的马蹄声，紧接着是士兵的呼喝和由远及近的奔跑脚步！这声音在相对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瞬间打破了军营的沉寂。
项羽的眉头立刻紧锁起来，刚刚酝酿出的一点睡意被驱散得无影无踪。他猛地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和警惕。战时的夜晚，任何不寻常的动静都可能意味着变故。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一名斥候打扮的传令兵已经连滚带爬地冲到了帐外，声音因为急促和惊恐而变得尖锐变形：
“报——！！！大王！紧急军情！阳平关……阳平关有大批人马趁夜色突围而出！向着北方疾驰而去！他们绕开了我军大营正面，斥候兄弟冒死靠近观察，估测……估测人数恐怕不低于五千之众！而且……而且看样子主要是骑兵！蹄声如雷，烟尘漫天！”
“什么？！”
如同平地一声惊雷！项羽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从卧榻上弹身而起！巨大的力量带倒了旁边的兵器架，几件兵器哐当倒地也浑然不觉！他一个箭步冲到营帐门口，一把掀开帐帘，虎目圆睁，死死盯着跪在地上、气喘吁吁的传令兵，声音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你再说一遍？！多少人？往哪个方向去了？！”他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传令兵被项羽那如同实质般的骇人气势吓得浑身一抖，连忙磕磕巴巴地重复：“回……回大王！刚……刚刚确有大批南境军从阳平关杀出，约莫……约莫五千骑！他们没走大路，是从侧翼绕行，向着北方去了！动静非常大，绝不会有错！”
“五千骑兵？！这怎么可能？！”项羽失声低吼，心脏如同被重锤狠狠击中！高要哪里来的五千骑兵？！阳平关守军的情况他再清楚不过，连日血战早已是疲敝之师，战马更是稀缺！难道……难道……
一个让他心底发寒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难道说，南境军的援兵已经到了？！而且是从北方来的精锐骑兵？！”
这个想法一旦产生，就如同毒藤般迅速缠绕住他的思维！是啊！若非援军已至，高要哪来的底气和兵力在夜间主动派出如此大规模的骑兵？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如果阳平关真的得到了数千生力军，尤其是机动力强大的骑兵支援，那整个战局将瞬间逆转！他想要明日一鼓作气拿下阳平关的计划，顿时变成了一个可笑的笑话！甚至……
项羽的思维不由自主地向着更可怕的方向滑去：“这五千骑兵……他们趁着夜色突围，绕过我的大营向北而去……他们的目标是什么？！”北方……那是他的后方，是粮道所在，是兵力相对空虚的区域！难道高要的野心不止是守住阳平关？他是想用这支援军，迂回包抄，截断我的粮道，甚至……配合阳平关守军，反过来将我项羽这数万大军彻底围歼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