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绒溪起身，细细感受风雨，像是在思考什么。
她在感受天地规则，感受一切她未知之物，更甚是遗失之物。
可是终究明白，她的人生长河过于漫长，她曾遗失过太多太多，或许再也找不回来。
毕竟很多轮回的记忆，她都是遗失的，需要遇到特定的人才能想起。
许久也不得法，心中那丝波动也被收敛，最后她还是放弃了。
她抬手从虚空中抓住一人，空中似是划开一道空间裂缝，直接从里面被拽出个人，被甩到沈绒溪面前。
那白衣女子疯狂挣扎，脖子上像是被什么所擒制，双腿不停的扑腾，双手想要把那无形的手给扯开。
可是沈绒溪只是在虚空中一点点的握紧，对方额角青筋暴起，像是要炸了。
“沈惜惜，好久不见。”沈绒溪眉眼弯弯，像是见到老朋友一般，满是温柔。
濒死之境，沈惜惜眼睛里全是泪，一直往下砸，她神思恍惚间，看到面前发着光的女人，犹如神女降世。
可是她看不清对方是谁，一身白衣如她，难道是她自己？
不对，不对。
她自己怎么会杀自己？
难道是有人要顶替她的存在，所以才如此……
可是还是不对，她大脑无法思考，不知为何突然被抓到这里，上一秒她还躲在魔渊深处，在那里疗伤，可是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
这是她的梦吗？
可是触感真实，痛苦也足够真实，怎么会是梦呢！
“放……放过……我……”她的声音很努力挤出来，是她对生的渴求与妄念。
可是她不会悔悟，她自私自利，哪怕有人教她，她也不会与他人有共同的认知，她就是觉得所有人都负了她，觉得她被背叛，觉得沈绒溪毁了她的坦途大道，觉得自己一切光辉灿烂的未来，都会在清水秘境外，那个八岁少女手中。
她活着，就会继续制造麻烦，她活着，就会不断犯下杀孽。
杀了她，才是唯一的解题方式。
沈绒溪另一只手轻挥，被困在莲花清影中的叶子陌终于恢复自由，被沈绒溪的清气裹挟着飞向空中，沈绒溪与孟昭也在向下坠落，相遇时又停下，沈绒溪看了眼叶子陌，“她的生死，你来定！”
她只是说说而已，叶子陌不想杀的话，她会暴揍叶子陌一顿，然后杀了沈惜惜。
叶子陌看到面前在空中扑腾挣扎的沈惜惜，有些恍惚，曾经被他宠爱的小徒儿，终究长成了他不认识的模样。
陌生，狠戾，又绝情！
他真的很无奈，人心向来不可测。
太可怕了！
“我亲自动手吧！”终究师徒一场，他将她带回宗门，给她一切荣华，让她在这花花世界看迷了眼，心歪了，再也没正回来，那就由他这个不称职的师父，送她最后一程好了。
沈绒溪放下手，那被虚空之手扼住命脉的沈惜惜，重重砸落，没有砸在他们所停留的空中，而是坠落到地，砸出一个坑来。
叶子陌也飞向地面，落在沈惜惜面前。
沈惜惜终于活了过来，仅剩下半口气，但是她的视线不再那么模糊，能聚焦了。
她茫然的看着面前的脚，看着那在风雨中飘袂的袍脚，恍惚了许久，喉咙沙哑的挤出两个字，“师……父……”
“沈惜惜，你做错了事，我本不想绝了你的生机，可是你却与魔为伍，那我今日就收回你的命，全了当年因果！”叶子陌叹息，其实无人知，沈惜惜的名字是他所取，她的命也是他所救。
当年宗门有几个小辈下山历练遇到了麻烦，他下山救人，在路上遇到了难产的沈惜惜母亲，当时想着遇到便是缘，他救下了对方，沈惜惜母亲便说孩子给她带来了福气，能得仙人相救，希望仙人替孩子赐名。
他看着那皱巴巴像只小猴的婴儿，明知不能随意替人取名，会沾染因果，却还是给她取了名字。
惜惜，珍惜当下，珍惜自己拥有的幸福。
他希望的简单又美好。
他本以为人生也只这一见，此后不会再有交集。
结果沈惜惜小小的人儿抱着包袱去参加收徒大会了。
她的灵根资质不错，在试炼前，小孩就跑到他面前，给他磕了三个头，跟他说，她娘告诉她，他是她的恩人，如果她资质好，心性好，有机会入神济宗，她一定会努力成为像他一样的人，帮这世间苦难之人。
她没说收她为徒，但是小孩子说出要济世救人的豪情壮语，让她自己闪闪发光，所以他也多注意到了她。
她表现很好，他便收她为关门弟子了。
曾经那个小猴，巴掌大小，如今居然长成软糯团子。
收沈惜惜为徒时，她也是七八岁的模样，就是叶子陌初遇沈绒溪时一般大。
那软糯的团子，怎么被自己养成了这样……
叶子陌心中堵塞的难受，他或许真的不适合养孩子吧！
他抬手，掌间清气汇聚，慢慢向下。
“师父……你要杀我吗……”沈惜惜眉眼中无尽悲伤，像是被背叛了一般的难过。
可是这次叶子陌，没再犹豫。
他的手掌抵在她的额头，可是也正是此时，沈惜惜嘴角疯狂上扬，扭曲一般的笑着，“叶子陌，你可真是伪君子！”
她说着，身体里迸发无数黑影，以包围之势冲向叶子陌。
黑影蔓延的弧度，形成了巨大的球形，球形两端，是叶子陌与沈惜惜。
叶子陌蹙眉。
她真的不再是曾经可爱又心怀天下的小团子了，她这一身怨魂，是她吸干的无数魔修与人修。
被她吸干修为不算，还要困住其神魂，为己所用。
她怎么可以做下如此多的恶事！
“你为何会变成这般？”叶子陌不解，她真的是当年的小团子吗？
他果然不该干涉凡人因果吗？因为他当年救了难产的她，导致她如今害了无数人命。
“你在怪我？叶子陌，这一切都是你导致的！错的是你！”沈惜惜体内像是有无尽怨魂，一直往外冲向叶子陌，可是叶子陌的修为格挡住那些怨魂，那些怨魂却以飞蛾扑火之势，不断不绝的冲向他。
沈惜惜说都是他的错。
叶子陌也恍惚了，他原本就觉得自己有错，被这般提醒，着实觉得错在他！
然而突然飞来一块石头，直接砸在了叶子陌额头上，把他给砸清醒了，他眉头紧锁，意识到刚刚他被沈惜惜影响了。
是他小瞧沈惜惜的能力了。
她居然还可以蛊惑人心！
手重重的往下压，凄厉惨叫在他下压的动作下，渐渐消失。
最后的沈惜惜，竟是化作一具白骨，白骨还维持着仰望他的姿势，当白骨也消无时，沈惜惜在这世上再也没了存在的痕迹。
那些怨魂也在惨叫，最后化为烟雾，消散在世间。
叶子陌深吸一口气，看着自己的手，他……亲自解决了自己的小徒弟。
不是小徒弟，很早之前就不是小徒弟了。
沈惜惜永远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她视世间一切都是她的踏脚石。
她觉得自己本该璀璨如明珠，是沈绒溪害了她，更是叶子陌害了她。
把她收为徒儿，就应该一辈子护着她，哪怕为她去死。
可是叶子陌没有做到。
叶子陌也无法做到，他可以为了沈惜惜去伤害自己，他却不能接受沈惜惜去害别的无辜之人。
他得一次次心软，害了无数之人。
他甚至都没有去问去确定，到底是谁给沈惜惜的法子，让他对她言听计从，那时沈惜惜都没有来到魔界，却已经在他身上下了神魔契！
所以她很早就与魔界有了联系？
其实都没有那么重要了，知道与不知，都不会改变他杀死沈惜惜的决心。
果然斩草要除根。
他终究叹了口气，看向落在自己身边的沈绒溪时，不由得抬手摸了摸额头，“为什么打我！”
“我在叫醒你！”沈绒溪觉得自己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了，她只是怕叶子陌被蛊惑了而已。
“……”叶子陌觉得她在公报私仇，分明只需要用灵气给他清灵台便好，偏要用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