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身体相撞，发出一声闷响，王慕远被扑倒在地。
然而，等到李承乾再睁开眼时，面前的王慕远已然没有了生气。
柳大仙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
“臭小子，你们家的列祖列宗不许我在此久留，你就自求多福吧。”
李承乾连忙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连磕响头，口中的声音已然有些颤抖。
“大仙留步，方才是晚辈不知深浅，冒然玩笑，望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前者大仙不吝言辞，为晚辈指点迷津，感激之情不能言表，今日还望您再发慈悲才是!”
这次，方才的那股力量也没有阻拦，但力量的使用者似乎也并没有离开，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等待着柳大仙的回答。
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先前同空气吵架时的怒意全然不见。
“小子，并非是老夫铁石心肠，此乃你自己的劫难，要想逃脱，还需你自己化解。不过么，我能告诉你的是此劫已然离你不远，待你渡劫之日，老夫再来助你一臂之力!”
说罢，屋内无形的寒气化作一股有形的气流，一路上升，直至消失在屋顶。柳大仙的声音在屋内激荡回响，久久没有散去。
李承乾缓缓起身，回头望向柳大仙方才与之对骂的方向，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此时的王慕远已经面色铁青，四肢僵硬，全然没有了生气，李承乾微微提鼻，空气中渐渐多出一股腐烂的气息。
屋门推开，走廊的尽头处站着两名太监。李承乾微微摆手，令其将王慕远的尸体抬至丞相府。同时下令赦免府内众人，令其在为王慕远发丧过后，各自返回家乡谋生，府内一应财务，全部收至国库。
太监应声退下，李承乾重新关上屋门，跌坐在床上，心中好似一团乱麻一般，反复回忆方才发生过的事情。
按照柳大仙所言，距离自己穿越回去——准确来说是离开这个世界的日子已然不远，应当及早准备。
但应该如何应对，又要准备些什么呢？
李承乾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试着活动了一下身子，心中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柳大仙附身在别人身上时，是否和自己穿越到这位大衍天子身上的感觉一样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按照自己以前看过的电视剧里的逻辑，如果让柳大仙附身到自己的这幅躯体上，会不会就能把自己所谓的“灵魂”顶出来呢？
柳大仙方才说过，等到劫难到来时，他也会前来相助，但又说自己也算不清此劫到底在何时，那他又如何保证能准时来到自己身边呢?
无数个谜团萦绕在李承乾心中，如同被胡乱织起来的毛线一样，互相交错在一起，难以解开。
正当其苦恼之时，屋门被缓缓推开，李巍从外面探进头来，而后将身子也从门缝中挤出，来到李承乾面前施礼道。
“陛下，熹妃娘娘想要求见。”
李承乾生出一种并不强烈，但十分清晰的预感——柳大仙所说的“劫难”，开始了。
李承乾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从床上站起，双脚又是怎么迈过门槛的，只知道一路上李巍的嘴都没有闲着，似乎是在嘱咐着自己什么，但隐约的耳鸣使其无法听清任何外界的声音。
不知走了多久，刻着“太医院”三个字的巨大牌匾突然出现在眼前。李巍停下脚步，转身对着李承乾施礼道。
“陛下，我们到了，您恕奴才多嘴，方才奴才说说虽然都是些琐碎小事，但还望您千万不要同熹妃娘娘提及才是，否则只怕奴才的小命不保啊。”
这句话李承乾听得倒是清晰，但只是皱着眉头撇了一眼一旁弯着身子的李巍，冷哼了一声。
“这叫什么话，朕是这大衍的天子，你是朕的左膀右臂，她一个小小的妃子能耐你何?”
没说出一个字，李承乾的心都在为之颤抖——这并不是他的肺腑之言，相反，这句话的每个字都完全违背了他的本心。
但他没有办法，王慕远说过，要演好皇上这个角色，就要完全抛弃自己原有的心性，按照皇上的思维行事。
而真正的天子李承乾，绝不会因为一个妃子而动摇自己的决定。
李巍闻言先是一愣，而后把身子弯得更加厉害。
“陛下说的是。”
李承乾的目光再次扫过李巍，但这次，换他愣在原地。
仅仅过了半年的时间，李巍便从一个机敏伶俐的小太监变成了干练圆滑的总管太监。经历了几次受伤，现在的他无论是鞠躬施礼还是行走坐卧，都显得有些僵硬。
李承乾的心中涌上一阵酸楚，感慨岁月熬人，一任君王的蜕变和一代王朝的兴衰，都不知要由多少人为之付出青春乃至生命。
柳大仙说，大衍的气运将至，那若是国破之后，李巍这些人又将何去何从呢？
嗨，许是自己多虑了，凭着他的性子，大抵会继续服侍新的主子，或者趁乱逃走，从此隐姓埋名，安度余生吧。
李承乾又想到褚方。
他不似李巍那般圆滑，且身为武将，又是九门提督，若是敌军攻进了都城，恐怕他将会是第一批战死的将领。
还有环儿……
李承乾不敢接着想下去，停步站在原地。
“李巍。”
李巍转过身子，双手抱在额前，目光紧盯地面——虽然皇上只说了两个字，但如今的他已经能够迅速捕捉到这两个字所蕴含的情绪，忧虑、不安……
放在以前，李巍必然会第一时间上前为皇上排忧解难，主动请缨去解决一切可能困扰皇上的问题。
但时过境迁，如今的他已然没有了当年的勇气。几番遇险磨损了他的胆量与意志，数次受伤夺走了他的魄力与健康。
忠君很好，但前提是得先活着，才能为君主尽忠不是吗?
因此，现在的他悟到了更加合适的答案——这种时候，最好的应对策略就是装傻。
李巍有些笨拙的向后退了一步。
“奴才伺候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