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剑之看她由怒转悲,耸拉着双肩低头抹泪,心中暗叹:“终归是个十来岁的少女,这数日之间,先是得知母亲过往,亲眼目睹母亲撒手人寰,紧接着一同长大的师兄又命丧当场,接踵而至的惨事,便是铁石心肠也难承受,何况是她?这生离死别的滋味,我又何尝未曾尝过?”
当下不再多言,俯身提起韩丁香先前携来的那只竹筐,揭开盖布,将里面的几色糕点、几块熟肉,连同瓷盘一并取出,在丁善柔墓前的石台上一一摆好。又从怀中摸出火折子擦亮了,引燃一支素白蜡烛,插在墓前的泥土里。烛火摇曳,映着石碑上“丁善柔之墓”几个字,更添了几分凄楚。
待诸事已毕,梅剑之转过身来,望着仍在垂泪的韩丁香,缓缓说道:“丁香姑娘,今日已是除夕。旧岁将尽,新年伊始,你母亲在天有灵,瞧见你这般模样,心里又怎能安息?她最大的心愿,想必便是你日后能日日展颜,岁岁无忧,过得舒心自在吧。”
韩丁香幽幽哭了半晌,又给他温言劝慰,胸中那股悲郁之气渐渐散了,这才用罗袖拭去颊边泪痕,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近身丁善柔墓前,敛衽下拜,盈盈磕了三个头,跪在坟前,双目怔怔出神,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方始缓缓起身。转面向梅剑之福了一福,低声道:“多谢梅公子宽解,我现下好得多了。”沉吟片刻,她话锋忽转:“只是不知爹爹此刻是否已平安抵达崂山。梅公子,我与师哥自幼随爹爹在寨中习武,崂山派的内功心法,虽不敢说精通,却也略识门径,却不似庄主形容的那般。”
梅剑之万没料到她会突然说起此事,不禁一怔,心下暗忖:“此事隐秘,知者寥寥,她怎会知晓?”随即又想:“莫非是韩寨主临行之际,曾对她提及一二?”面上却不动声色,只作凝神倾听之状。
却听韩丁香道:“那日庄主唤爹爹前去商议要事,我便远远跟着,隐在花木之后,将他二人对话尽数听了去。”说着,柳叶弯眉微微一蹙,似有几分不悦,轻嗔道:“梅公子,你与那疯子学了稀奇古怪的功夫,却将这账算到崂山派头上,未免也......”话到此处,忽又咽住,似觉言语太过,转口道:“许是我今日心绪不宁,言语间对公子多有冲撞,还望公子海涵。天色已不早,便先行告辞了。”说罢,朝梅剑之轻身一礼,款步而出,施施然去了。
梅剑之自得知体内内功存疑,便再未修习太极神功及乾坤功法,时日一久,渐渐地将此事忘诸脑后,这时被韩丁香突然提起,不自禁生出愧疚之意:是啊,好好的节日,韩寨主却因我之事奔走他乡,以致于父女二人不得团聚,也难怪丁香姑娘心生不满。
转身望了望鹤老翁墓碑,暗暗一叹,即便此时与他埋怪,又有什么用?但盼韩寨主此行一切顺利,早早归来,届时再亲自答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