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姑娘。”梅剑之惊愕地喊道,目光落在她手中所提的竹编食篮上,见篮中堆放着菜蔬、蜡烛等物,心中不禁一动:今日乃是除夕佳节,想必她是来祭拜母亲。遂往旁边侧了侧身,双手一拱,说道:“姑娘可是要祭拜韩夫人?”
哪知韩丁香脸上不见半分哀伤之意,反而透着一股森然煞气。梅剑之心中奇怪,暗呼不妙。就见她柳眉竖起,眼眸含怒,冷冷说道:“梅公子,许久不见,过得可好?”
梅剑之待要回话,只见韩丁香冷笑一声,身形一闪,如疾风般冲到鹤修牌匾之前。梅剑之没料到她竟有此举动,想拦已来不及。只听“嘭”的一声,她一脚重重踢在牌匾上,那牌匾是用坚硬的木料制成,被这一脚踢得木片乱飞,歪倒在地。韩丁香犹不解恨,又在牌匾上用力跺了几脚,啐道:“他三人在地下快活似神仙,还用得着我来祭拜么?”
梅剑之瞧她举止激动,心中不禁一凛,暗道:“这鹤修虽是韩夫人与鹤老翁这两位前辈当年未能出世的孩儿,若论年岁,较韩丁香尚长了五六岁,即便唤一声‘大哥’亦是应当。”待见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满脸都是气恼之色,显是对母亲与鹤老翁过往那段情事耿耿于怀,不愿提及。
梅剑之叹了口气,温言劝道:“丁香姑娘,韩夫人当年遇人不淑,以致半生坎坷,命途多舛,最终香消玉殒,此乃天意弄人,非她所愿。如今两位前辈已然作古,一抔黄土,万事皆空,姑娘又何必如此执拗,徒增烦恼?”说罢,缓步走近,弯腰拾起地上断裂的牌匾,用袖子细细擦拭去上面的尘土,而后将其重新插立在两座墓碑之间,端正了位置。
韩丁香见他这般举动,更添不悦,柳眉蹙得更紧,冷笑道:“你在此惺惺作态,充的什么好人?那疯子害你难道还不够惨么?你倒忘了旧仇,反来替他说项!”
梅剑之沉声道:“这般将他石碑毁去,我镖局上下那数十条冤魂,便能就此活转过来吗?”他目光扫过两人墓碑,握紧了拳头,“若当真有用,梅某便是将这墓碑碾为齑粉,将他尸骨刨出,狠狠鞭笞三百,也绝无半分犹豫!”说到此处,他声音忽又转柔,似有无限怅惘,“只是……唉,这一切终究是于事无补。”
他转头望向韩丁香,恳切劝道:“丁香姑娘,你与韩寨主父女情深,自然知晓他对韩夫人之情,何等刻骨铭心。想韩夫人泉下有知,若见自己未出世的孩儿安眠之所遭此损毁,魂魄如何得以安宁?韩寨主若是闻知,只怕比杀了他还要伤痛万分啊!”
韩丁香此来,原是为祭拜亡母。蓦地里望见那鹤修的木牌竖在二人墓碑当中,也不知是何缘故,胸中竟如被人塞了团乱麻,酸楚之意直涌上来。她暗自寻思:“他鹤风竹、鹤修父子,倒成了名正言顺的一家人,那我与爹爹,又算是什么?”这般念头一起,不自禁邪火烧将上来,一股恨意直冲头顶,恨不能将那刻着“鹤修”二字的墓碑一把推倒,劈个粉碎,方泄心头之愤。
这时听得梅剑之一番劝解,韩丁香逐渐冷静下来,细想适才的冲动之举,不禁暗自懊恼,只觉自己行事实在是太过鲁莽。一念至此,只觉鼻头一酸,眼眶中泪水夺眶而出,扑簌簌地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