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
李莲花甩了甩袖子,怒目瞪着方多病。
这是他解决了那些麻烦事以后,第一次觉得如此伤心。
也是他认识方多病以来,第一次真的想要和方多病发脾气。
更是他自出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尊心受了重创。
他只是要爱要喜欢,哪里用什么人来还什么债。
无以为报,以身相许。
这八个字,不知他听过多少回。
爱就是爱,他只是想要些纯粹的爱。
见方多病仍然死死抓着他的袖子,李莲花冷笑了几声,再一次开口,“什么父债子偿?他除了生了你,养过你吗?对你好吗?什么父不父、子不子的?!又还的什么债?!”
方多病嘴角微抽,微蹙着眉头,仍是抓着李莲花的袖子不放,“你,不要我还债?”
“你还的什么债?!”李莲花皱眉,上下打量着方多病,“他并不欠我什么?你也不用提什么债不债的!”忽然李莲花暴喝一声,“方多病,你姓什么?”
“方…”方多病喏喏的回答。
“你还记得你姓方!”李莲花心中火气消下去了一些,可心中仍然有些愠怒,“你爹是谁,你娘是谁,你可还记得?!”
“我爹,我娘?”方多病垂头想了一瞬,忽然抬眸,亮晶晶的一双眼睛瞅着李莲花,唇角漾出一抹笑来,高声答道,“我爹是工部尚书方则仕,我娘是天机山庄堂主何晓慧!”
“臭小子,算你还有些良心。”李莲花松了一口气,他一把搂住方多病,口中喃喃念叨,“我不想告诉你,就是想要你继续去做那个目中无人的方家大少爷。”
“什么南胤后人,什么野心,都是胡扯。”
“有这功夫,晒晒太阳,钓钓鱼,渴了有酒喝,饿了有饭吃,这样的逍遥日子,不知是多少人的梦寐以求。”
“莲花~”方多病搂紧了李莲花,将脸上的泪水都抹在了李莲花的肩膀上,“那你不恨吗?要不是单孤刀,你也不会……”
“小傻瓜,这世上的事哪里能说的清楚。”李莲花挑了挑眉,将人又搂紧了些,“我心中只想记得年少时,师兄在云隐山替我挨罚,喂我吃糖,我伤心难过时师兄安慰我的话,还有小时候,在乞丐堆里与我相依为命的那个师兄。”
方多病抿了抿唇,他紧紧搂住了李莲花,偏头吻在了这人脖颈处,伴着泪水轻轻啄吻着。
“至于师仇,”李莲花咬了咬牙,长长吐出了一口气,“他已经死了,人死债销。”
“什么仇?”方多病松了口,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师仇是什么?
他挺直了身体,将李莲花推远了些,皱起眉头去看李莲花,“单孤刀,他还做了什么恶事?”
李莲花愣了愣,他用舌尖轻轻顶了顶腮帮子,有些犹豫,“我、我喝醉时,没有提过这件事吗?”
方多病缓缓摇了摇头,“你喝了酒,话说的含含糊糊,我也只能猜测个大概,我猜单孤刀是被人蒙蔽,以为他是南胤后人,一心想要复国,当年是他假死做局害你,后来被你发现,他还几次三番的陷害你,被你们捉住以后,知道了自己不是南胤人,悲愤自杀,这师仇又是?”
李莲花沉默了一瞬,他抬手轻抚着方多病的后脑,柔声说道,“小宝,酒后的话,浑浑沌沌的。今日,我将这事情的原原本本细细说与你听。”
方多病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又听见李莲花说。
“这中间的是非曲折,我并不是师兄,只能将师兄对我说的话和一些我的理解全部告诉你,”李莲花顿了顿,接着说道,“可是,我想你只当它是一段故事,千万不要因为这故事就伤心难过,更不要觉得是自己欠了什么人什么事。”
方多病想了想,再一次点了点头,微勾起唇角,坚定的说,“我爹,是工部尚书方则仕。我娘是天机山庄庄主何晓慧。我,是方多病。”
李莲花有些欣慰,他轻笑着点了点头,搂着方多病躺在了床上,借着一点点月光,将往事一件一件缓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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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多病听完了这所有的事情,天已经蒙蒙亮了,一宿没睡的下场就是头昏脑涨。
莲花果然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将所有的事情都事无巨细的告诉了他。
此时,方多病的眼睛肿的像个核桃一般,胸闷气短,憋的他心中难受,心说怪不得娘亲从来也不提起单孤刀。
年少时他还好奇过,为什么娘亲对她的这个弟弟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只要见了单孤刀,别说以礼相待了,能出来见上一面都是难得。
云隐山,和他想象中的也不一样。
单孤刀虽坏,可这坏好像也并不是全然没有理由。
他心中讨厌这些师兄师弟间的比试。
也不太明白,怎么师父师娘两口子吵架,要将无辜的徒弟牵扯其中。
若说徒弟们的天赋相当也就罢了,可明显李相夷是个天才,单孤刀……
方多病心中难过,想来莲花也是因为明白了这件事情,才能将单孤刀对他的伤害抛诸脑后,还来劝自己不要难过,也不要将往事放在心间。
“小宝,你要记住,这些事情都与你没有关系。”李莲花轻轻拍了拍方多病的后背,伸手将他向上提了提,让他趴的更舒服些。
方多病揉了揉眼睛,轻轻摇了摇头,双手抱住了李莲花的肩膀,向下滑了滑,将脸颊贴在了李莲花的胸口处,闷声说道,“可我难受,心里难受。”
李莲花嗯了一声,将人狠狠箍在怀中,先是不言不语的叹了一口气,接着他拍了拍方多病的肩膀,轻声说道,“你不是想要知道天骄的事情嘛。”
“嗯?”方多病抬头去看李莲花,这几天赶路赶得着急,他又在疑心李莲花在生气,所以一直也没有问过,今天既然莲花自己提起了,那顺便问问他为什么要去南胤,还要去找他们的宗庙。
李莲花见方多病脸色变得好看了些,便知道这小子是成功被自己的话吸引了,心想着还是少年心性更加好些,这样哄起人来也比较方便,“我并不知道天骄是什么,这些年来,除了我自己的总结之外,就是最后那场大战,师娘下山,取了我的指尖血后对单孤刀说的那些话。”
“什么话?”方多病微微皱眉,他脑中混沌一片,刚说过的话也有些记不清了。
“师娘的话只说了一半,”李莲花微蹙着眉头,回忆着当天的情形,“她质问单孤刀,真正的南胤皇族,生来便与众不同,无论乾坤,俱会拜倒在他们的膝下,听从他们的调遣,甚至任凭他们的心意阴阳调换……”
见方多病听得似是呆住了,李莲花轻咳了一声,见方多病的目光移回了自己脸上,这才开口,“也许是因为那天在场的还有旁人,师娘说到这里便没了下文。”
“那你没有去问过吗?”方多病更加好奇,“如今这世上,恐怕也就只有你师娘还能知道些你的身世了,难道你不好奇嘛?”
李莲花抿了抿唇,“师娘那天说的已经够多了,至于别的,我并不十分放在心上。”他摇了摇头,缓声说道,“就像我说的那样,这些已经是往事了,多追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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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师娘匆匆下山,又急匆匆的回去,李莲花不由心中酸涩,“单孤刀,他如今,”李莲花打量了一下方多病的神色,想来是要给一个交待才是,“如今被埋在云隐山后山。”
方多病慢慢起身,随着他起身坐在了李莲花小腹上,他的嘴角也跟着慢慢下垂,眼中一阵酸涩,不知不觉便落了一滴泪,他立刻抬手,将脸颊上的这滴泪水抹掉,微微翘起唇角,朝着李莲花露出一个无事了的微笑。
“至于我师娘,她老人家回了云隐山之后,便将自己关在了云居阁里,说是要闭关修炼,不叫外人打扰。”李莲花抬手,将手掌贴在方多病的脸颊上,拇指摩挲着方才那滴眼泪的位置。
“我要到南胤去,便是要去探一探这阴阳互转的秘密。”
方多病抬手握住了李莲花的手,他轻声说道,“干嘛这么麻烦,你直接咬我一口,这秘密不就解开了吗?”
“小傻瓜~”李莲花反手握住了方多病的手,拉着这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处,“没有把握的事情,不要去做。”
方多病俯下身去,轻轻在李莲花唇上啄了啄,他吻到了满口的咸味,想到这是自己的眼泪,又忍不住的哼笑出声,“老狐狸,想要什么,先去做了便是,你在女宅时的那股劲儿去了哪里?”
“我想要什么?”李莲花微微笑着,他抬手点了点方多病的额头,“说你傻,你还真是傻,我想要什么了?我不过是想要你开心,想要你高兴,想你和我在一起时能像你在家时那样的无忧无虑。”
“你?”方多病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李莲花,羞红了一张脸,“你不想要娃娃?不想要完全的和我融合?不想我们真正的合二为一?”
李莲花挑了挑眉,他浅笑着点了点头,“娃娃可以不要,倒是真心想和你真正结契。”
方多病听见这话,他笑着将自己颈后的头发拨到一边,正想翻身将后颈递到李莲花口边,却被李莲花握住了手,让他暂时不能动弹。
他不解的睁圆了眼睛,偏头看着这双满是笑意的眼睛,不知这人为什么如此坚决的不愿真正的咬上这一口。
“小宝,你忘了,我说过,我想要你是你。”李莲花将方多病的双手合在一起,牢牢的握在掌中,“你是天乾,也只想成为天乾,为什么要将你变成地坤?”
“可是,”方多病皱起眉头,“只有变成了地坤,才能和你真正结契。”
李莲花摇了摇头,“我去找南胤,去找他们的宗庙,就是想要找到这个答案,”他扬起脖子,轻啄了一下方多病的鼻尖,“我要搞清楚,这阴阳转换,是为了生娃娃的权宜之策,还是永远的将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